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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民国二十七年七月南京

 “以雯,以雯,没事了,你可以出来了。”李大婶在被炸得残破不堪的废墟里四处搜寻。

 章以雯在受到日本空军袭击而被人藏于地下室窄小的仓库里,她听见有人在叫唤,立刻放心的由地下室钻出来。

 “大婶,我在这儿,我在这儿。”章以雯一身灰尘地挥着手大叫。

 “以雯,你没事!没事就好。”李大婶一看到她平安无事,立刻喜极而泣。

 章以雯跑向李大婶。“我没事你还哭?”她抱着李大婶胖胖的身子也有些哽咽。

 在这个历经战的时代还能活着看到关心自己的人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这是时代的悲哀,更是人真情的

 “以雯,让大婶好好看看你,我还以为…呜…”李大婶又不老泪纵横。

 “是江叔把我藏在地下室的,他人呢?是否也平安无事?”章以雯想起江叔,他是他们家的老管家,照顾她好多年了,军来袭时他匆忙把她藏起来,现在不知怎么了?她焦急的问。

 李大婶哭得更凶了。“我刚才看到他了,他已经…”她颤抖的指着左边一片倒下来的墙角。

 章以雯怔怔的走向那片墙角,几次几乎脚软的瘫下,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她要再见江叔一面,即使他已面目全非…

 “江叔——”她无法克制悲愤的嘶吼“为什么?为什么——”她趴在江叔的尸体上痛哭。

 她痛恨这个世界,她痛恨——

 “以雯,别这样,我们还是快走吧,我想军不久又会折回来的。”李大婶拖着情绪悲愤不已的以雯。

 “大婶,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章以雯沉痛的落泪。

 “你书读得比我这个老太婆多,怎么反而问我什么是对与错?大婶只知道再不逃命,我们俩都有可能会死在这儿。”李大婶焦急的说。

 “对不起,连累你了,我只是对江叔的死太过于伤心,他就像我爹一样!”章以雯几乎泣不成声。

 “大婶知道你和老江的感情,可是在这个时代你没有多余的时间与太多的感伤去吊念别人,因为下一个被吊念的可能就是你。”李大婶无奈的说出处在这个动年代里的无情。

 章以雯抹去泪水“我知道了,咱们走吧!”她强忍泪水,坚强的站起来,拉着李大婶头也不回的奔出废墟,奔向她坎坷的前途。

 章以雯的父亲正在重庆等着她,他们正在逃难至重庆的途中。

 她从小便离父亲的怀抱,独自跟着下人居住在南京,迄今已经十八年了,要不是南京的住所被毁,她与父亲这番相聚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

 “以雯,你千万别动,也别探出头来,大婶出去帮你找食物吃。”李大婶代。

 她们藏身在一处废弃的木屋里。

 “嗯,你也要小心点。”章以雯不放心的说。要不是已经饿了太多天,她实在不放心让大婶一个人出去,外面太了,一个女人家独自出现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李大婶将脸用泥巴涂黑,裹了块方巾在头上,便匆匆走出了废弃的空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几乎有一世纪这么久,章以雯焦急的在空屋里踱步,等待的煎熬让她担心受怕,几度想冲出藏身地。她多么害怕大婶会一去不回,多么害怕再面对亲人的死亡。

 等待让她几近崩溃,她懊悔让大婶一个人出去,她情愿饿死,只求大婶平安回来。

 章以雯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大婶,你一定要回来,以雯害怕。”她无助的蹲在墙角,极度的恐惧正在侵蚀着她。

 接着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伴随着人声传来“仔细给我搜,不要留一个活口!”

 是军!她惊慌不已。

 紧急的梭巡了一下这间破屋,这里空无一物,根本没有可供藏身的地方。军的脚步声愈来愈接近了,慌乱的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终于看到倒墙外废弃的舍,不假思索地,她立即翻过倒墙跳入舍里,也顾不得沾了一身的屎,憋着气又跳进置于一旁的水缸里,里头的水不知放了多久,已成了臭水,但为了活命她不得不忍着。

 “报告,不见半个人。”

 “嗯,到外面的舍去看看。”

 “是!”

 军派了两个人搜到了舍。

 “这里好臭,你进去看。”

 “不要,黑漆漆的又这么脏,大概不会有人藏在这里,我们走吧!”

 “嗯。”

 日本兵嫌脏没有进去仔细搜查,她不松了一口气。听见军走远的脚步声,她立即由水缸里伸出头来大口气。她差点憋死在里面。

 爬出水缸,一身狼狈的她踉呛的走回空屋。她还不能离开这里,她要等大婶回来。

 章以雯着身体窝在墙边继续等待,直至天际由白转黑,再由黑转白。

 “大婶不会回来了。”她怅然失神的呢喃,无助的任由泪水滑下脸庞。良久,她紧握双拳,决定放弃等待,她不能在这里等死!

 她在空屋里找到一个变形的铜盆,她用它来当镜子审视自己,抓着及的长发,准备剪它。长发只会为她带来危险。

 但,手里握着这头陪伴她多年的发丝,她多么不舍,泪潸然落下。

 一阵昏眩传来,她想,也许是昨晚泡在水缸里结果生病了,她在发烧。

 下定决心,她一手颤抖的握紧在废屋里寻来的生锈小刀,一手抓起了一绺黑发,闭上眼狠狠的要割去。

 “你不觉得可惜?”不知何时,废屋里突然出现一名男子,他抓住了她举在半空中的手。

 章以雯猛然张开双眼,一脸惊惧。“你是谁?”她立刻把刀子向着陌生男子。她太大意了,竟然有人接近她都不知道。

 “我只是路过,不会伤害你的。”男子冷漠的安抚。

 她放下手中的刀子,仍是怀着戒心,在这种时候,几乎没有人是值得信任的。“既然只是路过,你可以走了。”她要他离开,和陌生男子独处太危险了。

 他冷笑一声,迳自坐下,由怀里拿出烟盒,点上烟。“这么漂亮的黑发为什么要剪了它?”他吐了一口烟圈。

 “不关你的事,你还不快走!”章以雯指着门赶人。

 他不理会“头发能留这么长又这么乌黑不容易,何必剪了?”他盯着她又了一口烟。

 她不自在的抚抚自己的长发“你到底想做什么?”她警戒的问。

 男子轻笑“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正在劝你留下这头漂亮的长发?”

 她恼怒的看向他“好,如果你不走,我走,我把这里让给你。”她迅速转身准备离去。

 他拉住她。“外面很危险,你不怕死?”看不出来她还冲动的。

 章以雯挣脱他的手。“怕,怕得要死,可是我更不愿意和一个陌生人死在一起!”

 他大笑“放心,和我在一起你是安全的。”

 她别过脸冷哼。

 “待会儿有人会来接我,所以你放心,和我独处的时间不会太长的。”他迳自走到角落,又重新点了烟。

 “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她小心的打量他。他是一个体面的男人,不像她一样是个逃难的。

 “办事。”男子简洁的回答。

 “办事?在这种废弃的空屋里办事?”她不解。

 他摇头低笑“我说过,我只是路过。”

 她知道他不愿多说,她也没兴趣多问。既然他一会儿就会走,她就不再坚持马上离开了。她选择一处离他远一点的角落坐下,静静的看着他。他是个奇怪的人,奇怪得让人看不出他脸上表情的意义。

 他低着头把玩他的打火机。“你看够了没有?”他没有抬头。

 章以雯的脸立刻红成一片。“你头都没抬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她小声的问。

 “你的目光有热力,我感受得到。”他仍随意的把玩着打火机。

 “热力?你倒说说你怎么感受到我的热力?”她放松下来后比较敢跟他说笑了。

 “感觉就是感觉,不是用说的。”他抬头凝视她。

 章以雯仿佛也感受到他所说的热力。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又叫什么名字?”她反问。

 他弹了一下手指。“很好,这很公平,这么着,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也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微笑“好。”

 “我姓舒,单名一个恩。”他摆手比了个换她答话的手势。

 舒恩,她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后才轻快的说:“我姓章名以雯。”

 “章以雯,我会记住的。”他点头。

 “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是萍水相逢嘛,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见面。”

 “不,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似笑非笑的说。

 章以雯耸肩“这是世,什么事也说不准。”今天有缘相见,也许明天见到的就是对方的尸首,这算不算再相见?

 他低头没有再说话,她以为他默认她的话了。

 “你说有人会来接你,他们什么时候到?”她好奇的问。

 “已经到了,而且等了好一会儿了。”

 她吃了一惊,奔出门外,果然看见一排士兵守在空屋门口。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她慌张的又奔回“既然接你的人早就来了,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和我聊了这么久?”

 “我想多陪你一会儿,你就像只易受惊的小羊。”

 “你——”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人真是怪得可以。

 他披上外套“我要走了,不能再陪你了,好好保重自己,记住我的话,我们会再见面的,章以雯。”他翩然离去。

 她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背影。

 “小姐!”一名士兵唤着她。

 她急忙回神,茫然不解的看向这位士兵。

 “小姐,舒恩先生代把这包食物交给你,还有这只小刀,他特别代说这是给你护身用的,不是给你用来削发的。”士兵说。

 她茫然的接过食物和刀。“代我向他说声谢谢!”

 士兵向她行了个军礼后离去。

 她看着手中的小刀,它是一把精致锋利的刀。萍水相逢的他竟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会再相见的!”她想起了他说的话。

 “以雯,以雯!”

 听到这个声音她大喜。“是大婶,是大婶!”她立刻丢下手上的东西,冲到了门口。

 “大婶,我在这里!”

 她与李大婶两人相拥而泣。

 “大婶,你上哪儿去了,我担心死了,差点就——”

 “对不起,我受了伤,昏倒在路上,也是刚才才醒来,一醒来就立刻赶来这里了。”李大婶解释着。

 “你受伤了,在哪里?”章以雯焦急的上下梭巡李大婶一遍。

 “是后脑勺被人敲了,不过现在没事了,外面现在得很,强盗土匪多得是,我才到一点食物,立刻就被人强了去,对不起,没能给你点吃的回来。”李大婶叹气的说。

 “人回来就好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章以雯抱着李大婶,忍不住又激动的痛哭,这是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以雯…”李大婶对于自己能活着回来也不免感到庆幸,抱着章以雯,她也有着说不出的激动。

 “大婶,你不用担心食物,刚才有个人来过,他给了我一包食物,够我们吃上几天了,相信可以撑到重庆见到我爹的。”章以雯跑回刚才丢下食物和小刀的地方,将一大包的食物拿给李大婶看。

 “太好了,你是遇到好人了,在这个时候食物如同黄金,他居然肯给你这么一大包,他一定是个大好人。”李大婶高兴的哭着说。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但我可以肯定他不是坏人。”其实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了。

 “别说这么多了,我们先吃一点吧,大婶我年纪大了耐不住饿。”

 她们拿起食物开始享受这三天以来的第一餐。

 “以雯,你说这把精致的刀是给你食物的人送你的?”李大婶吃后才有精神问。

 章以雯点头“他还代不要用它来削发。”她笑着说。

 “削发?你不会是想把这一头漂亮的长发给——”李大婶大为吃惊。

 “本来是的,因为我以为你出事了,想女扮男装出去找你,这样比较安全。”章以雯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行,你留了好多年的长发,说什么大婶也不能让你剪了它。”李大婶坚决反对。

 “为了活命,我又有什么办法?”她回以苦笑。

 “以雯…”

 “不过你放心,我决定不剪了,我要留着它。”章以雯振作的说,舒恩不要她剪,她决定为这萍水相逢却乐于助她的人做点事,留下这头长发。

 李大婶松了口气“是嘛!别剪了,剪了多可惜我要你完完整整、漂漂亮亮地去重庆见你爹。”

 章以雯的眼神蓦地黯淡下来。“也许爹一家人并不我的出现。”

 “不会的,老爷很疼爱你的,只是你妈死得早,让你一个人待在南京也是没办法的事。”李大婶叹气地说。

 “我知道,我不怪爹,我只是怕大妈会生气。”从小到大她一共见过大妈三次,每次见面大妈总是对她十分憎恨,而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被送到南京来居住。她有些怕大妈。

 “唉!”提到章以雯的大妈姜明莹,李大婶也无法不叹气。她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以雯这次回重庆,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算了,大婶,到了重庆凡事我会忍耐的,你不要为我担心。”章以雯反而安慰起李大婶来了。

 她就是这么一个心细的孩子,李大婶心疼的拍拍她的手。“乖孩子。”

 “大婶…”这种相依的情感在章以雯和李大婶身上感觉特别强烈。李大婶和江叔可以说是从小照顾她长大的人,比她的亲爹娘还亲。

 “大婶,我好像听到有人跑过来的脚步声。”章以雯惊慌的探向门外。

 “我们先躲起来,糟糕,要躲哪?”李大婶立即惊慌的发现这空屋无处可躲。

 “大婶,躲到外面的舍,我在那躲过。”章以雯急忙说。

 李大婶立刻被章以雯拉进了舍。

 “在这里很安全,我们等来人走了再出来。”她拉着李大婶躲进角落。

 “好,原来你躲过这,难怪你一身脏臭。”李大婶掩着鼻子说话,这舍实在恶臭难当。

 “昨天情况危急,我还躲进旁边的臭水缸里。”张以雯指着一旁的水缸小声说。

 “天啊!还好你没生病。”李大婶惊呼。

 “小声点!”她连忙捂住李大婶的口。

 事实上她是生病了,从刚才她就觉得头重脚轻,但她不想告诉大婶,怕大婶担心。

 她们躲了约莫半个小时。“一点声响都没有了,以雯,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李大婶捂着嘴提议。这里的臭气得她直想打嚏。

 “这么久了,来的人应该走了,好,咱们出去。”章以雯同意。牵着李大婶的手小心的走回空屋。

 “没有人。”李大婶吁了口气。

 “真是好险!”章以雯也放心的抚抚口“大婶,我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得好。”免得她们始终提心吊胆的。

 “嗯,我们把东西收一收就走。”李大婶走到她们放置食物的地方。“啊——”她突然尖叫。

 “怎么了?”章以雯大惊的赶到李大婶身边。

 “他…他…”李大婶害怕的指着墙边的阴暗处。

 章以雯吃惊的看到那里竟躺了一个人,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伸出食指查看他是否还有呼吸。“他还活着。”她吁了一口气。

 “他怎么了?”李大婶紧张的问。

 “不知道,我看看。”章以雯将他翻个身。“他受伤了,了好多血!”她发现他的大腿中了子弹,黑血正从管汨汨的出。

 李大婶这才放胆过来查看。“哎呀!如果子弹再不取出来,他不死,腿也要废了。”

 “救…我…”伤者突然睁开眼睛,用着布血丝的眼紧紧瞅着章以雯。

 章以雯受了惊。“你…”她猛地和李大婶抱在一起。

 他挣扎的伸出手要拉住一步之遥的章以雯,可是力不从心。“帮我…取出子弹…”

 章以雯这才放开大婶,小心的靠近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知道他需要帮忙,可是她不是医生,帮不上忙。

 “你有没有刀?”他痛楚难当,咬牙询问。

 “刀?有!”她想起舒恩给她的小刀。

 他由怀里取出了一瓶烈酒递给章以雯。“有没有火…你用酒来擦拭刀子消毒!”

 说这些话已经让他汗浃背。

 章以雯连忙接过酒瓶照他的吩咐做。“好了,然后呢?”

 “有没有巾?给我一条。”他息着。

 “巾没有,衣服可不可以?”

 “可以…撕下一块让我咬着,其余的待会儿拿来止血用。”

 “哦,大婶,你也过来帮忙。”章以雯紧急地喊。

 两人手忙脚的做好他要她们做的事。

 他把刀子递给章以雯。“拿着,麻烦你替我取出子弹。”

 章以雯立刻吓得把刀丢向一旁。“不行,我做不到。”她无法忍受这血淋淋的行为,她怕自己会昏倒。

 “不要怕,试试…”他越来越虚了。

 章以雯深一口气,重新提起勇气把刀拿在手上。她颤抖着手接近伤口,却发现自己还是下不了手。“大婶,你来。”她把刀递给李大婶。

 李大婶连忙摇手。“我更不行了。”

 “快,我撑不了多久了…”他大口呼着气。

 章以雯颤抖的握着刀。“好,我来,你忍着点。”她紧张得连好几口口水。

 他感激的咬着从衣服上裁下来的布。“开始吧!”

 章以雯首先撕开他沾血的管,看到了悚目惊心的伤口,咬牙颤抖的则过头去,她几乎没有勇气多看一眼,最后不得已,屏着气,她落刀。

 他咬着布痛苦的呻出声。

 “以雯,你行吗?”李大婶见状,担心的问。

 “不行也得行了。”看着他滴着汗鼓励的眼神,她十分佩服他,他是一条好汉。她继续屏息动刀,为避免太折磨他,她一鼓作气的找到了子弹,将它挖了出来。

 子弹挖出来的刹那,他再也忍受不了的大叫一声,接着便陷入昏

 “以雯,他昏了过去,怎么办?”李大婶焦急的问。

 “昏过去也好,免得得忍受这种椎心的疼痛。李婶,快帮我把他的伤口包扎起来,好不容易才把子弹取出,如果感染了就不好了。”章以雯的手一刻也不停的帮他处理伤口。

 “以雯,这个人不知道是什么身分,我们这样贸然救他,不知道会不会为咱们惹来麻烦?”李大婶有些担心。

 “管不了这么多了,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看这小子长得人模人样,怎么会中弹躲到这里来?”李大婶仍忍不住好奇的咕哝。

 她们七手八脚终于帮他止住血,并且包扎妥当。

 “好了!”章以雯大功告成的松口气,她这才有空闲打量他。“大婶,你说得没错,他是长得人模人样的。”她为他拭去脸上的脏污,他还是没醒。

 “是啊!对了,他和给你食物的人比较起来,谁长得体面?”李大婶取笑的问。

 “两人都长得体面,只是味道不同。”章以雯想了一下后回答。

 “味道不同?”李大婶侧着头不明白她的话。这是年轻人的新词?

 章以雯轻笑一声“不明白?不明白没关系,他们对我们来说都只是过客,没有意义的。”

 “说得也是。”李大婶笑着点头。“可是现在咱们怎么办?咱们还赶着去重庆,总不能放他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章以雯望着昏的他。“先等他醒来再说吧,也许他有同伴会来找他。”

 “但愿如此,否则真的麻烦了。”李大婶烦恼地直摇头。

 “他醒了。”看见他眼皮动了一下,章以雯高兴的朝李大婶大叫。“你还好吧?”

 她又转向他担忧的问。

 他努力的睁了几次眼,奋力的睁开眼皮。“谢谢你们。”他总算看清楚救他的女子,好一双清澈的眼睛。他虚弱的微笑。

 “年轻人,不要客气,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李大婶见他命保住了,心中十分高兴。

 “我姓陈名士威。”他勉力说出自己的名字。

 “陈士威,陈先生,你怎么会受伤的?”李大婶又好奇的问。

 “大婶,他伤还很重,让他休息吧!有问题等他休息够了再问。”章以雯提醒李大婶。

 “可是说不定咱们一会儿就上路去重庆了。”

 “你们要去重庆?这么巧。”陈士威讶异的说。

 “怎么,你也要去重庆?”章以雯也有些惊讶。

 “是啊!我老家就住在重庆,这趟就是要回去的。”

 “那我们可以结伴而行了。”章以雯兴奋不已。

 “以雯!这恐怕不太方便。”李大婶认为不妥,以雯毕竟是个年轻姑娘,与一个陌生男子一路同行恐怕遭人非议。

 章以雯知道她的顾忌。“不会的,有大婶在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的,再说我们两个妇人一路寻上重庆,没个男人照料总是危险的。”

 “那也要看看人家陈先生愿不愿意跟咱们同行?”李大婶看向陈士威。

 “大婶,你说这是什么话,以我现在的情形如果我们相伴而行,不是我照顾你们,而是你们照顾我,这位姑娘的用心,在下真不知如何感谢。”他感激的看了章以雯一眼。“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他由衷的说。

 “你休息吧!有话等你好一点再说。”章以雯体贴的搬了块砖帮他把脚垫高,让他舒服一点。

 “你是个好姑娘,谢谢…”陈士威终于虚弱的闭上眼。

 “以雯啊,这位陈先生不会有事吧?”李大婶摸着陈士成的额头颇为担心,他正在发烧。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伤口这么大,会发烧是正常的,我们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章以雯也是无奈的。

 “也只有如此了。”李大婶摇头叹气“以雯,你是不是也病了?我看你脸色也难看的。”李大婶注意到她不健康的发红脸颊。

 “我没事的,只是有点热。”章以雯抹去脸上的冷汗,仍瞒着李大婶她不舒服的事。

 “真的没事?”李大婶还是不放心的要摸摸她的额头。

 章以雯连忙格开李大婶的手。“我说过我没事的。大婶,来,帮我把他移到角落一点,万一有人闯进来看到就不好了。”她转移李大婶的注意力。

 李大婶这才急忙上前合力将陈士威移到墙角去。

 ***

 翌

 “你醒了,有没有好多了?”章以雯松了一口气,她和大婶看顾了陈士威一整夜,担心他会撑不下去,幸好他烧稍稍退了,人也醒了,这样应该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事实上我难过死了,口干舌燥。”陈士威半睁着眼苦笑。

 “哦!大婶,快拿点水来。”章以雯连忙转头朝正在收拾东西的李大婶说。

 李大婶急忙由包袱里取来水壶递给章以雯,她小心的喂他喝了点水。“有没有好一些?”

 “大概死不了了!”他喝完了水后回道。

 “你的命真大,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说笑。”她摇头。

 “我有九条命,这是公认的。”

 “那好吧!有九条命的先生,你能用你其中一条命撑住,好让我们上路出发了吗?

 刚才大婶出去探过了,目前这一带兵荒马的,我们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我没问题的,还是赶快出发要紧,国民政府已经移都重庆,到了那里应该会安全点。”他挣扎着要站起来。

 章以雯和李大婶急忙上前帮他。

 “你真的没问题?”章以雯看他的伤口又渗出血来,不担心的问。

 “麻烦你去帮我找两块木板来,我把腿固定住,这样会好一点。”他汗涔涔的再坐下来。

 “好,你休息一下。大婶,你在这里照顾他,我去找木板来。”章以雯对李大婶说道。

 “你小心点。”李大婶代。

 她点头后急忙冒险出去找了两块木板回来,并立即为陈士威固定住腿。

 “你试试能否站得起来。”章以雯扶住他。

 他吃力的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走吧!”

 “嗯!你如果撑不住就告诉我一声,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对不起,连累你们了。”他感到歉然。

 “别这么说,现在世道混乱,我们能在这种情况下认识也算是有缘。”章以雯浅笑。

 “缘?是啊!”他炯炯的盯着章以雯,似乎在想些什么。

 章以雯有些不自在“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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