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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援军
 那一刻,心头涌起了一股难以言明的绝望。

 我对自己说:你赌输了,不但赔上了自己,还害惨了很多人。

 巨大的压力和恐惧遍布周身,几乎叫人窒息。

 我是不是该放弃了?为了避免更多…不必要的牺牲。

 “黎晔,我…”摇摆不定的决断才起了个头,我就听见远处传来了异样的声响。

 这是…

 我闭上了嘴,侧耳倾听着,听那声音越来越近,渐渐变得震天动地。

 鬼使神差地,我望向了已然大开的城门。

 很快,我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因为我清楚地看到,一个气势非凡的男子正携剑策马冲入城中——所到之处,敌人无一幸免。

 紧随其后的,是一面风招展的旗帜,上面赫然印着一个硕大的“梁”字。

 我发誓,自己从未因看到这个字而如此高兴过。

 是以,我险些要喜极而泣。

 他来了,他来了!赶上了…赶上了…

 “快看!是北梁的人马!”这时,附近不知是谁惊呼出声,以致众人纷纷注目而去,接着个个大喜过望。

 “他们是来帮咱们的吗!?”

 “你看,北梁人在杀西凛人!”

 “真的是来帮我们的!是援军啊!”“是援军!援军到了啊!”…

 惊喜的议论和喊叫不绝于耳,原本以为万事皆休的众将士此刻都激动得快要失了常态。

 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嘲笑这溢于言表的情感,只缘每个在场的南浮将士,都深深地明白彼此几近失态的原因。

 无争…无争…谢谢你,你没有让我失望…

 我目视着那个许久未见却一如既往所向披靡的男子一路过关斩将直奔我而来,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视线。

 保住了…沐须城保住了…南浮保住了…

 抱着这个几乎能叫人失声痛哭的念头,我毫无预兆地两眼一黑,就在马背上——在这个尚没有结果的战场上,失去了意识。

 之后,我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昏睡了很久,久得当我一觉醒来,城内的情况已变得让我一时无法相信——昏倒前,这里还处于混乱的战祸之中;苏醒后,城中不但看不到半个敌人的影子,而且已经步入到战后恢复的阶段了。

 我望着院子里几个侍女一边晾晒衣物一边谈笑风生的祥和景象,简直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你怎么跑出来了?!”就在我呆若木地盯着眼前的一切时,身后忽然冒出了男子是惊忧的问话。

 我闻言蓦地还魂回首,映入眼帘的是黎晔三步并作两步向我走来的画面。

 “我不过就出去解…”他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抿将到了嘴边的话回腹中重新组织“不过就出去了那么一小会儿,你怎么就起来了?”

 “我睡了多久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此哑着嗓子径自发问。

 “三天了。”言语间,他已然站定在我身边,伸手扶住了我的手臂,好像生怕我随时会倒下一样“先别站在这里了,进屋躺着去。”

 说罢,他作势就要扶着我转身,我见状忙开口一言,却忽而听闻右手边传来了一声充惊喜的“云儿”两人闻声皆是顿住脚下的动作,随即侧首目睹了一身戎装的男子。

 时隔八月,我和他终是再度相逢了。

 眼见无争脚底生风、一脸欣喜地向走我走来,我心中顿觉五味杂陈。

 他还是那样气宇轩昂,还是这般视我如命,但是我却已经不可能再给他任何期许。

 “你终于醒了。”话音刚落,驻足于我面前的无争已然眸光一转,脸色随之微沉——他未尝料想,黎晔会突然一个箭步挡在我的身前,让他无法继续靠近“李护卫这是作何?”

 “北帝过于接近我皇,于礼不合。”黎晔毫不畏惧地冷声作答。

 “那你身为臣下,擅自接触主上龙体,于礼可合?”无争微微眯了眯眼,面若冰霜地反问。

 “皇上身体有恙,李某自当以侍奉皇上为己任。”黎晔从容不迫地给予了反击,丝毫不见面对一个皇帝该有的恭谨。

 “现在这儿不需要你伺候了,你可以下去了。”

 “李某既是我皇钦点的贴身侍卫,自然只听候我皇差遣,饶是北帝的吩咐,也恕李某难以从命。”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时间,周遭的气氛将至冰点,可谓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我看着他们针锋相对的样子,不免紧张起来。我怕再这么下去,黎晔会彻底得罪无争,万一无争因此而卯上了他,回头派人去调查他的身份,那岂不糟糕?

 是以,我也顾不得会不会伤到黎晔的自尊心,赶忙出言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先退下吧。”

 黎晔听了,蓦地转过头来,眸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旋即被忧虑取代。

 “去吧,朕没事。”我低了嗓音,用请求的目光注视着他。

 黎晔无奈,盯着我看了片刻后,他沉默着后退一步,向我行了个抱拳礼——临走前,还不忘递给无争一个警告的眼神。

 真是的,怎么像小孩子争糖吃?他也不考虑考虑自己的身份,不怕无争就此盯上他吗?

 将黎晔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我既是无奈又是担心。

 与此同时,我也不是不知道,他并非幼稚无知之人,大概是明白这其中的轻重利弊,故而委实不愿看到我和无争有太多牵扯吧。

 可是,有些事情,终究避无可避的。

 “云儿,你太惯着底下人了。”以极不友善的视线目送黎晔离去,无争不由自主地嗔怪起我来“来,我扶你回屋。”下一秒,他就语气一改,一边柔声说着,一边就要伸手来扶。

 “不用。”我下意识到避开了他伸来的双手,看见他悬于半空徒然一僵的手掌后,我又不心头一紧,忙不迭出言缓和“我很好,可以自己走的。”语毕,我急不可待地侧过身子,径直走回到屋子里,然后,我停了下来,回身低眉向身后人福了一福“这一次,谢谢你率军赶来,助我退敌。”

 话音未落,无争就遽然上前,单手握住了我的左臂——由于他用力过猛,我似乎觉得半个多月前留下的七道伤口有些隐隐作痛了。

 然而,我顾不上轻微的疼痛,兀自皱紧了眉头,抬头对上他染着薄怒的眼。

 四目相对,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慢慢敛起了眸中的不甘与义愤。

 “我来得不够早…”他目光闪烁,颓然松开了右手,将之放回身侧“幸好赶上了。”

 “你能来,我已经很足了。”我不自然地低了低头,一颗心悸动不已“朕代表沐须城全城上下,再次向北帝致以诚挚的谢意。”

 “云儿!你能别这样跟我说话吗?!”我刻意疏远的态度,终是挑破了他隐忍的面具,他一下子叫出声来,不由令我心头一震“你知道这八个月来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每天都会想你,每天都会担心,怕你会离我越来越远,可我偏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整体自己埋首于国事,好以此麻痹自己,来减轻对你的思念!”

 我默默无言地听着,心下酸涩乍起。

 “直到我接到了西凛进犯南浮的战报,接到了你故意传来的消息!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矛盾吗?我既害怕又高兴,怕的是,你亲赴战场会有危险,喜的是…你第一个想要求助的人,是我。”

 那是因为…只有你可以做到…

 我下油然而生的愧疚,一言不发地闭了闭眼。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疏远我?”

 他痛心疾首的口吻令我情不自地抬起头来,与之四目相接。

 相顾无言,唯有心中结。

 我果然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难道我要告诉他,我们以前不可能,如今更不可能——因为我的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人?

 是以,我沉默许久。

 我不愿用谎言去诓骗他,但此时此刻,任何真实的想法都只会怒他吧?

 万一他冲动起来…呵…我心中自嘲地笑了笑。

 我居然,已这般提防着他。

 无争啊无争…你我之间,是真的没有可能了。

 “云儿!”

 “我很感谢师兄不顾一切前来相救。”他突如其来的扬声呼唤得我不得不出此一言“不过,现在师兄很不冷静,我想,我们再谈下去,也没有什么好的结果。”我心平气和的一番话叫他当场瞠目,他难以置信地瞅着我,似乎不理解我何以面色平静地突发此言“朕乏了,能否请北帝移步,你我改再叙?”

 他仍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好像失去了语言机能一般。

 我抿了抿,所幸转身走向榻,当着他的面去了外衣,自顾自地躺到了上,拿背脊对着他。

 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他应该不会再留在这儿继续相了吧?

 果不其然,压抑的沉寂持续了约莫半柱香的工夫,背后终于传出了情绪难辨的声音。

 “你歇着,我回头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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