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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替罪
 “回娘娘,民女并未做过此事。”一股怨怼油然而生,我不咬了咬,仍旧矢口否认“恕民女斗胆一言,民女认为,此事很可能存在误会,还望灵妃娘娘能与民女当面对质。”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却在心底一声冷笑。适才听淑妃提及,傅卿寻这会儿正躺在上——呵,吃个避孕药能让她卧不起?我看她是没脸来见我吧?

 “大胆!”岂料我的提议没有换来德妃的回复,却招来了梁尊帝的怒气“你还有脸要求寻儿来同你对质?咳——咳咳——”

 这皇帝,真是对她心疼得紧。

 我被他一声怒喝吓得噤了声,只能暗自腹诽。

 “皇上!皇上莫要动气。”德妃见状,唯有一边安抚男子,一边皱着眉头看我几眼“那你又是否假借东漓程氏四子——程肃之手,将那药丸混入娴妃手中?”

 什么?!

 我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用难以置信的目光仰视着说话人。

 怎么又扯上程肃了!?

 “云玦,说实话。”察觉到我显而易见的怔忪,德妃蹙眉催促道。

 “回娘娘,”我立即回过神来“民女从未做过此事。”

 “大胆刁民!还在抵死狡辩?”德妃没发话,所谓的“受害者”——娴妃却抢先一步跳了出来“若不是你,本宫的寝殿内怎会出现那种不祥之物?!”

 我比你更想知道那避孕药是怎么到你那儿去的!

 “恕民女斗胆…敢问娘娘,”顶着巨大的压力,我咽了口唾沫,试图拨反正“民女与两位娘娘无冤无仇,为何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诚然,我的作案动机,他们定是说不出的!

 “因为你是裕王爷未来的侧王妃,这点不够吗?”娴妃冷声反问。

 “恕民女愚钝,民女嫁与王爷,同两位娘娘怀孕与否又有何干?”我双眉紧锁,一时不解于这其中的逻辑。

 “哼,你的那点心思业已昭然若揭…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本宫说不出口!”一席话,被娴妃说得义正词严,可我却还是听得云里雾里。

 “莫云玦。”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脸色灰暗的梁尊帝冷不防叫了我的名字“你企图保你未来的夫君继承皇位,故而暗中染指朕的爱妃,阻止她们怀上龙嗣,可是如此?”

 他话音落下,我当场惊呆。

 被他这么一说,好像还像回事儿的…但是我真的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啊!

 “回皇上,云玦从不敢有这等非分之想,还请皇上明鉴!”我急忙俯首叩头,心中忽然升起一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有或没有,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娴妃厉声说着,似乎对这件案子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皇上,臣妾以为,此人巧舌如簧、拒不认罪,理当施以严惩,以儆效尤。”

 我跟你有仇吗?!需要你这般死死相!?

 “来人。”时不我待,气头上的梁尊帝已然一声令下。

 完了,没有人能救得了我了,没有人…难道…难道我只能…

 “启禀皇上!”绝望地闭了闭眼,我开启双,却听到了一个不属于我的声音“皇上,这个奴才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偷听!”

 “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突如其来的曲对于本就怒不可遏的梁尊帝而言,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是你?”这时,娴妃想来是看清了来人,语气不善道。

 “呵,该不会是帮凶吧?”淑妃唯恐天下不地冷笑着。

 “莫云玦,抬起头来。”淑妃的话仿佛给了梁尊帝些许启发“你可认得此人?”

 我惶恐不安地仰起脑袋,视线扑捉到的人影却叫我的心脏险些漏跳一拍。

 沈姑姑?她怎么…

 “皇、皇上!”谁知尚未等我思考出个所以然,突然现身的沈姑姑就打着颤瘫软在地“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你要朕恕你何罪?”梁尊帝寒声责问,一双冰冷的眼眸直勾勾地俯视着女子“回话!”见女子瑟瑟发抖并不作答,他猝然抬高了嗓门,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皇皇皇上!”沈姑姑因其一声怒吼而吓得双手伏地“回皇上的话,灵妃娘娘误服的药,是…是出自奴婢之手!”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一鼓作气喊出了这句话。

 一言既出,四下无声。

 一时间,我目瞪口呆,但短暂的惊呆过后,我恍然大悟。

 她该不会是要…

 “你说什么?”面对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梁尊帝的整张脸都黑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速速道来?”德妃也缓过神来,同样面色不佳。

 “回皇上,回娘娘…其实、其实多之前,奴婢曾一不小心,与…与皇子殿下未来的侧妃撞在一起,当时两人手中都握有药瓶,那一撞…似乎是把手里的药,给、给错了。”

 没有的事,根本没有的事…她这是在…她真的是在…

 “云玦,可有此事?”德妃看向我,朗声问道。

 所有人的视线都从沈姑姑的身上转移到了我的脸上。

 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我知道,一旦我说了“是”一切就将天翻地覆。

 我不由自主地望向不远处跪倒在地的女子。

 为什么…为什么?

 “云玦。”现实不容拖沓,德妃的呼唤无情地拉回了我的思绪。

 “是、是…”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一阵酸楚涌上心间,我从未想过,只一个字,竟如此难以出口。

 “也就是说,灵妃服下的避孕之药,是你的。”德妃未作追问,径直转向了沈姑姑,口气也严厉了几分“你为何会有那种药物?”

 “奴婢…奴婢…奴婢该死!奴婢寂寞难耐,就…可又恐怀上孩子,被治死罪,所以,所以…”沈姑姑结结巴巴地说着,在旁人看来那是实打实的惊恐,但只有我清楚,她的恐惧到底源于何处。

 “皇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德妃依旧没有追究底,而是面向梁尊帝,沉声请示“是这奴才胆大包天,结果误打误撞残害了灵妃妹妹。”

 不是的,不是的…

 “莫云玦,为何方才不承认你曾经进宫为灵妃送药?”然而梁尊帝并不作罢,他无视了德妃的暗示,径自诘问于我。

 不要问我,不要问我…

 内心备受煎熬,我察觉到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但我强忍着,只能强忍着。

 “皇上,云玦想必是怕跳进黄河——洗不清。”见我良久抿不语,德妃不紧不慢地打起了圆场“本宫就说嘛,这孩子心善,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心善?心善?!

 我自嘲地牵动了嘴角,泪水蓦然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迅速滑落。

 “瞧把这孩子吓得…”许是注意到了我溢出的泪水,仁慈宽厚的德妃亲自走下台阶,伸手将我扶了起来。

 “德妃姐姐,你可别被这丫头的眼泪给骗了。若是按这奴才所言,两人是一不留神调换了药瓶子,那娴妃妹妹手里的药是怎么来的?”热闹没看成,向来喜欢兴风作的淑妃显然不准备放过任何机会,她皮笑不笑地看向不知何故选择沉默的娴妃,意图一语起千层

 “经淑妃姐姐这么一说,本宫倒是想起来了。本宫去过灵妃妹妹那儿,听说她有滋补的良药,就问她讨了一些。如今看来,是本宫时运不济了。”娴妃似笑非笑,平静地将所谓记忆中的线索娓娓道来。

 “哼…”淑妃以鼻出气,算是笑了一笑“妹妹方才不是还认定了,药是借由那个程肃之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你手中的吗?”

 “本宫一时气愤,没记起来而已。”娴妃不甘示弱地反驳。

 “是吗?”淑妃不依不饶。

 “好了。”关键时刻,德妃一锤定音,阻止了一场后宫嫔妃间的明争暗斗“总之,都是误会一场。”她撤回了搀扶我的双手,不徐不疾地迈上来时的台阶“还请皇上圣裁。”止步于梁尊帝的身侧,女子微微垂首道。

 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候着,这压抑的沉默宛如无数双黑色的大手,不断地蹂躏着我的内心。

 还可以挽回的,只要我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可是…这其中牵涉了太多人和事。何况一旦我说了,即便我不会有性命之忧,她也还是…不对,欺君之罪…欺君之罪,通之罪,误伤嫔妃之罪…究竟哪个更严重?她还能活吗?还能吗?能吗?!

 脑中成一片,我几次想要将真相公之于众,却一次又一次地败给了各种顾虑和内心的胆怯。

 说到底,一切都源于我的自私吧?我无法做到,做到毫不犹豫地,为一个异世界的没有太多感情交流的女子身而出,牺牲自己的诸多利益乃至人身安全。

 “拖下去,打死。”梁尊帝终是冷泠地开了口,给了我重重的一击。语毕,他神色不耐地转身走。

 两个身材魁梧的侍卫得令上前,架起微微颤抖的沈姑姑,一路拖行。我瞪大了眼呆立在原地,泪水已然风干,眼前的景象清晰得叫人揪心——我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看着女子垂着脑袋与我擦身而过。

 她没有哭喊着求饶,甚至没有抬头瞧我一眼,只是像认命一般,任由刽子手送她上路。

 她这是要替我去死…替我去死啊…“皇…”

 “云玦!”正当我痛定思痛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试图求情之时,身后传来了一声焦急的呼唤,我闻声回首,目睹的是良梓栖关切的容颜“你…”他无意间瞥了被带走的女子一眼,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我的跟前“出什么事了?听说你被押进宫受审?!”说罢,他抬眼望了望不远处正在离去的一行人。

 梓栖…良梓栖…你来得太晚了,太晚了…

 由于他的突然出现,我拼命积攒的勇气霎时烟消云散。

 “咳…咳…”内心的痛苦终究触动了体内的奇毒,口中的血腥味登时蔓延,却敌不过心尖的伤“殿下,可以救救她吗…她,她罪不至死…”恍惚中已然有了胡言语的倾向,我不清楚自己这是在弥补、赎罪还是在粉饰那因自私而丑化的心灵。

 “你在说什么?诶!云玦!云玦!”他大惊失,只缘我毫无预兆地双腿一软。

 电光石火间,我似乎隐约看到,女子渐行渐远的身影蓦地停顿,她好像正迫不及待地回眸望来。

 那是,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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