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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苏畅的锥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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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禹大班要送他,他坚拒不让,自己打了的士,可是当司机问他要去哪里时,他却怔怔地半天没想起来自己家在何处。

 他没有一丝睡意,恨不得马上见到焉雨亭问个究竟。从坐上出租车起,他就不停地拨焉雨亭的手机,可是一直是“对方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这说明她已经关掉了手机。在家的时候她总是二十四小时开机,可每次出门在外却总是关机。上次她去庐山,就一连几天打不通电话,偶尔开机也不肯接,这本身就很反常。

 焉雨亭昨天去了北京。北京奥运会开幕在即,她说干爸给她搞到一张开幕式门票,她要和市委校的人一起去观摩。这样百年难遇的盛事,苏畅没有理由反对,但是她真的是和市委校的人一起去的吗?市委校跟她一起去的人是谁呢?她的“干爸”可是市委校的第一副校长!苏畅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焉雨亭一定是跟着梁吾周去北京的。

 他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痛难忍。

 打开电视机,各个频道都在播报有关奥运会的消息。北京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盛大的派对,屏幕上的每一张面孔都洋溢着难以抑制的笑容,可在苏畅看来,这些多彩动人的笑靥仿佛都是在嘲讽自己。女朋友投入了别人的怀抱,自己痛苦难,举国上下却仿佛都在为之而狂

 苏畅到外屋饭桌上找到爸爸的一包烟,把自己锁在屋里了起来。在大学时为了扮酷他耍过烟,但并不嗜好,与焉雨亭交往后,便没再碰过,不过今天晚上他却特别想借着尼古丁来麻醉自己。

 焉雨亭对梁吾周有好感,苏畅心里很清楚;两人来往很勤,焉雨亭给梁吾周打电话时常常像女儿一样娇嗲,这些她都不背着他,至少在苏畅看来是这样。平时焉雨亭常拿梁吾周来与他作对比,对比的结果,都是苏畅赶不上梁吾周。每当这个时候,苏畅往往都是大度地一笑了之。他也知道,梁吾周有些应酬常叫焉雨亭参加,焉雨亭在广告公司能取得那么好的业绩多是梁吾周出面帮助疏通方方面面关系的结果。不过他从来没把两人的关系想得太多。梁吾周在A市是个响当当的人物,电视有影,电台有声,报纸有名,时常给全市干部作报告,一副正人君子形象,况且年纪和焉雨亭的爸爸差不多,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酒之徒。冬天的一个早晨,苏畅出去锻炼,一时心血来,往“在水一方”跑去,看到梁吾周的奥迪A6轿车停在小区院子里,他有几分奇怪,却也没往深里想。按响焉雨亭楼宇门的门铃,却无人应答。他给焉雨亭打手机,焉雨亭用慵懒的语调说,自己和单位的几个女伴在毓岚县拉广告,天太晚了,便没回市里。事后他说起看到梁吾周汽车的事,焉雨亭漫不经心地说,那有什么奇怪的,他的车经常停在那里,听说他的司机的爹妈住在这个小区。

 这样想着,一件件在苏畅看来值得怀疑的事便越来越多了。两人恢复恋人关系后,焉雨亭一直不愿意让他去自己的住处,直到苏畅有些气急败坏了,才勉强领他去“在水一方”认了认门,但从来不曾留他在那里过夜,甚至苏畅想要一把门钥匙,也被她断然拒绝。“在水一方”那套房子虽然不大,可是以焉雨亭参加工作不过半年的经历,恐怕也买不起。问她,她就不耐烦地说是按揭来的。苏畅自己就是搞广告的,对这一行的薪酬多少明白一些,一个策划员的正常收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经得起焉雨亭那样大手大脚地花销。如今的焉雨亭与在校时大不一样,周身新时尚服饰不说,连化妆品都是非舶来品不用,仅那只名牌手袋就不下几千元,而且现在她正在驾校学习,打算明年节前买一台坤式小跑车。虽说她的业绩好提成高,但如此高消费也不能不令人感到诧异。

 苏畅与焉雨亭早在大学时就偷尝了果。这次两人重归于好,每当与焉雨亭单独在一起时,苏畅常感到情难抑,可是焉雨亭却很少答应他。甚至有时两人看电影散场晚了,苏畅送她回住处,到了楼门前她也赶他回爹妈家。苏畅一直认为或许两人分开这半年使她的感情进入降温期,乍暖犹寒,她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调整心态。为此他甚至有些愧疚,暗想如果不是那场意料不到的变故,如果不是自己令她伤了心,她绝对不会表现得这样不即不离的。可是今天晚上他却意识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而是她一直没把心真正放在自己身上。她的心属于那个比她年纪大出整整一倍、事业有成而风光无限的男人。

 这是令苏畅最感痛苦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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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刚上班,双眼布红丝的苏畅就出现在禹大班的办公室里。禹大班脸笑容地起身倒水,眼里却飘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得意。

 “老弟的脸色不太好哦!可得注意休息,养足精神,晚上还要看开幕式呢!”

 苏畅两手支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禹大班坐在他对面,一再问他出了什么事。他抬起头,眼睛里盈泪水。

 “大哥,你告诉我实情,昨天那些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深深的绝望,在禹大班听来,像是跌进陷阱里的小鹿在呦呦哀鸣。这一瞬间,禹大班忽然产生了一种内疚,怀疑如此残酷地摧残一个年轻的心灵是不是太过分了。

 “怎么啦?”

 “你知道吗,大哥!”苏畅的声音忽然变得嘶哑“那上面…是我的女朋友。”

 禹大班猛地站起来,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你说什么?!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摸了摸苏畅额头。

 苏畅摇摇头,眼泪一下子了出来:“是的,我们俩相处好几年了!”

 禹大班愣了片刻,忽然疾步奔到办公桌前,从公文包里取出那叠照片,几下子撕成了碎片。

 苏畅默默地坐在那里流泪。禹大班挨着他坐下,轻轻抚着他的肩膀,用歉意的语气说:“老弟,原谅大哥,大哥不是成心要往你心头捅刀子,我真的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一层关系。我明白,虽然照片销毁了,但你心灵上的伤疤是难以平复的,大哥非常同情你。”

 苏畅噎着说:“大…哥,女孩子…难道都…都是这样…水性杨花…吗?”

 “不瞒你说,老弟,”禹大班叹口气“那男的你认识吧,市委校的校长梁吾周,风。其实这件事,外面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了,那些话难听着呢,都说他姓梁的包养了一个小二,比他儿子岁数还小,两人关系暧昧得很。梁吾周每次公出都要带着她,大把大把地给她花钱,还有人说,那丫头连人都做过了…”

 苏畅高声叫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想极力维护焉雨亭的形象。在他眼里,焉雨亭始终是圣洁的,他不肯让那个仙子般的形象在自己心中破碎。

 他断断续续地向禹大班讲述了自己与梁吾周相识的经过,以及这一年来交往的过程。末了,喃喃地说:“他怎么能这样?他为什么要这样?”

 禹大班同情地应和道:“依我看,责任不在那个女孩子身上,完全是姓梁的没有人。他明明知道你和她是恋人关系,却干出这样为人不齿的勾当,这还叫人吗?再说,人家姑娘口口声声叫你干爸,你怎么能下得了手!就算是猎有术,也不能做出这种有违人伦的丑事呀!真是畜生不如!”

 苏畅站起来,眼睛红得像要冒火,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去告他!我要让他名誉扫地!”

 “你看你,还是年轻,沉不住气。”禹大班按着他坐下,给他端来一杯水。“大哥理解你,杀父之仇,夺之恨,放在哪个男人身上也无法容忍!你能有这份血,大哥佩服你,一定要帮你出这口气!但是老弟,现在告他,还不是时候。”

 苏畅望着他。

 禹大班看着苏畅一步步跳进自己精心设置的圈套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意,脸上却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你去告他,上哪里告?找谁告?告他的由头是什么?仅凭这几张照片能说明什么问题?姓梁的完全可以说,自己和干女儿在一起亲热亲热,虽然有失分寸,又能算什么大不了的过错?那时候,你能有证据证明他们俩发生了不伦关系?搞不好,他还告你个诬陷领导干部,给你来个反坐,你上哪里讲理去?”

 这一连串问号把苏畅打晕了。他丧气地坐在那里,两手捂脸,痛不生。

 “算了,老弟。”禹大班看看表“男人嘛,要拿得起放得下,女人固然是个尤物,可是总不能为一个女人把自己搭进去吧?走,大哥领你去散散心,回头咱再商量怎么收拾那个姓梁的。”

 “我不想去。我现在只想马上见到雨亭,我要当面问个明白。”苏畅用可怜的声音说“大哥,你们报社也有人在北京参加开幕式吧?你能不能让他们找一找雨亭,叫她马上回来?”

 禹大班做出生气的样子:“老弟,我没想到你这么没出息!古人讲,大丈夫何患无?何况她现在还不算你的子!要是我,这样的女人,巴结我我还不想要呢!既然她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又何必那么在乎她?”

 “可是…可是她…她不懂事,她一定是被梁吾周花言巧语欺骗了呵…”“是被欺骗了又怎么样?她不也一直在欺骗你吗?”禹大班毫不客气地说“你怎么就能保证她不是有意拿你做幌子,遮掩自己的二身份呢?”

 “你别说了!”

 苏畅的心被这几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又捂着脸哭起来。

 看着他那无助的样子,禹大班再一次有些感到自责。但想一想张嘉缑阴沉沉的脸色,他叹口气,拉苏畅坐直身子,递给他巾擦擦脸。

 “老弟,别怪大哥心直口快,其实就是这么个理儿,女人如衣裳,穿着不合适,换一件就是了。眼下你可能感到痛苦,过段时间就会想明白,爱一个不爱你的女人,痛苦可是一辈子的。”

 不待苏畅说话,他又说:“心宽一点儿,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你放心,这事儿,大哥帮忙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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