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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揭发奸谋呈密信 原来毒
 真子佯作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模样,失声叫道:“你,你说什么?”金碧漪道:“我说辛七娘这妖妇躲在你这清虚观里,你敢抵赖么?”

 真子叫道:“什么,有这样一回事情?我敢发誓,我儿就没见过这个妖妇!”他这话倒并非抵赖,辛七娘是把金碧漪囚冥子所住的地方。这件事情,冥子起初本是想连师兄也瞒住的,不过,后来还是给他的师兄知道了。辛七娘不放心让任何人接近金碧漪,她独自在那密室看守,甚至连冥子也不许进去的。清虚观里,见过辛七娘的,只有冥子和他的心腹弟子大石道人。

 金碧漪怒道:“你是崆峒派的掌门人,我不敢说你和那妖妇有所勾结,但最少也是得到你的允许,否则怎能躲进你的观中?”

 真子道:“我已经发过誓了,金大侠,你应该信得过我还不至于是说假话的人吧?”他不向金碧漪发言而问她的父亲,显然已是甚为不,不屑加金碧漪争论了。

 金逐只能说道:“漪儿,不能对长辈说话如此无礼,真道长是一派掌门,他说不知情当然就是不知情了,这事大概另有蹊跷,还是你自己说出来吧!”

 许多人的目光不觉移到冥子身上,在崆峒派中,他的地位是仅次于掌门师兄的人,倘若此事真的与真子无关,那就只能予他有关了。

 冥子硬着头皮道:“这件事情,我也委实不知。”

 雷震子缓缓说道:“大家都莫发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贤侄女还是请你说给大家听吧。”

 金碧漪道:“三天前我到崆峒山想找我的爹爹,途中碰上那个妖妇,我躲避不及,被她所擒。”

 真子问道:“为何她要捉你?”金碧漪道:“从她的口中,我知道她曾想谋害我的江师兄,没有成功。这件事始终会给我的爹爹知道的,她是要把我掳为人质,要胁我的爹爹。她捉了我,就把我带上崆峒山了。”

 真子道:“你说她把你囚在清虚观,你见过观里的道人么?”

 金碧漪道:“我中了她的酥骨散之后,在上了崆峒山之后,未进清虚观之前,她又点了我的道。我是今早逃出来,才知道这几天是被囚在你这座道观里的。”真子道:“你既然中了这妖归的毒,又怎能逃得出来?”

 金碧漪淡淡说道:“难怪你惊奇了,大概你们做梦也料想不到,居然会有人给我送了解药吧?”

 真子道:“金姑娘,你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我替你欢喜还来不及呢!难道我还会幸灾乐祸吗?不过我倒想知道,那个送解药给你的人是谁,你可以告诉我吗?”

 金碧漪冷笑道:“多谢你的好心。那个人是谁,和本案无关,你无须知道,我也不想告诉你。那个人说,到了他认为可以面的时候,他自然会出来的。你等着瞧好了!”真、冥心里惊疑不定,场中群豪,也都是揣测纷纷。不过她虽然没有说出来,金逐和雷震子却已猜到了这个神秘人物是谁。

 还有一个人是不用猜想,便知道这个神秘人物是谁的。“决没有别的人了,一定是天下第一神偷快活张无疑!原来他昨晚是假装没有得手的,不但那妖妇给他骗过,我也给他骗过了。”孟华心想。

 原来快活张昨晚是用偷天换的妙手空空手段,把预先准备好一模一式的假药换取了辛七娘的真解药。辛七娘还以为是自己警觉得早,没有给他骗去呢。哪知当快活张假扮的冥子在和她谈话之时,早已不知不觉将解药换了。她却以为自己已经收回了解药。

 雷震子道:“那妖妇呢?”金碧漪道:“我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没人阻拦,也不知那妖妇是到哪里去了。”

 冥子松了口气,暗自想道:“辛七娘手段毒辣,人也机灵,想必是一见不妙,便即逃了。她没被对方所擒,我就有办法可以自圆其说了。”

 当下他叹了口气,说道:“师兄,看来恐怕是咱们家门不幸,又要再来一次清理门户了。”

 真子登时醒悟,苦笑说道:“金姑娘,你不愿告诉我那就算了。不过,你失陷在我的观中,我还是要向你深致歉意的!”金碧漪冷笑道:“只是道歉就算了吗?那妖妇何以能够躲在你的观中,你还想推卸关系?”

 真子道:“金姑娘,请你说话客气一些,你这样说,难道以为我和那妖妇是有勾结?”

 金碧漪冷冷说道:“只有你自己明白。你老老实实说吧!”金逐道:“漪儿不可无礼。真道长,请原谅小孩子不会说话。不过她受人欺负,想要明白事情真相,那也难怪她是急躁了些。”

 真子作出十分悲痛的神情,说道:“清虚观里,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令我痛心!真相如何,目前虽然尚未明白,但我身为崆峒派掌门,对此事自是不能卸责。金大侠,我应当先向你们父女赔罪。”金逐侧身避礼,说道:“赔罪不必了,但请贵掌门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解释。”

 真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道:“树大有枯枝,敝派有数百弟子,看来恐怕是又出了一个败类。”

 江上云气愤不过,冷笑说道:“我的师妹被妖妇所擒,藏在你的清虚观里,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你认为只是你的一个弟子所为么?…”底下的话未曾说完,却给金逐眼色阻止了。他想继续说的是:“要是他背后没有靠山,他敢这样大胆?”不过他虽然没有坦直的说出来,大家亦已猜想得到,他要说的乃是什么了。

 真子咳了一声,仍然是那副十分悲痛而又装作受了几分委屈的神气说遗:“我管教门下不严,失察之罪,实是罪无可恕。不过,我确实是毫不知情!”

 冥子接着说道:“就这件事情看来,恐怕也只能是和我师兄所说的这样了。有一个本门败类,瞒着掌门师兄和我,私自和妖妇勾结,囚金大侠的女儿。”两人一唱一和,口头虽然认“罪”!。但认的只是“失察之罪”,实际还是把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

 金碧漪正想说话,忽听得有个声音冷笑道:“好一招避重就轻的手法,但接二连三的使用,只怕任何高招也不灵了。”正是刚才用腹语说话的那人声音。

 真子假装没有听见,问金碧漪道:“金姑娘,你还想说什么?”金碧漪心里暗叫“痛快”,笑道:“我要说的话早已有人替我说了,你没听见么?”

 真子面上一红,说道:“我早说过,我决不卸责。金姑娘,你放心吧,你在我的道观遭人绑架,我一定替你彻查!”当下装作大发雷霆,命令大石道人负责回观“彻查!”当玉虚子被人暗算之后,他也曾要这样“彻查”过的,此时连许多平素对他没有成见的人也是不敢相信他了,心中俱是想道:“此事只怕又是不了了之!”

 众人心里的说话,忽地又给那个擅于腹语的人说了出来:“不必装摸作样了,你要彻查的话,首先就要问你的师弟冥子!”话说得很大声,真子不能装作听不见了!

 真子喝道:“什么人,有胆的站出来说话!”

 那人说道:“不错,现在是该轮到我出头说话了。我先要指证和那妖妇勾结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位要作崆峒派继任掌门的冥子!”

 冥子大怒喝道:“胡说八道,你出来,和我对质!”口中说话盛气凌人,却已掩盖不了心头的恐惧。

 正当所有的人都在注目要看谁出来的时候,有两个崆峒派的弟子先自气急败坏跑来,叫道:“禀掌门,不好了。”

 真子道:“什么不好?”那两个人道:“我们没查到那个妖妇,却发现大野道兄给人点了道,藏在后院的假山里。”这两人是刚才奉命跟大石道人回去“彻查”的,他们所说的大野道人则是冥子留守观中的弟子。

 真子霍然一省,说道:“好呀,一定是人冒充本门弟子混进这里来了!”

 那个擅于腹语的人已经走了出来,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是我冒充大野道人、但人可不是我!”这次他不再用腹语说话,声音也突然变了,好像是个女子。

 这刹那间,全场起哄,登时就有几个崆峒派的大弟子扑上前去,要抓这个身材瘦小的假大野道人。

 只听得“卜通”“卜通”几声此起彼落,那几个崆峒派弟子全都跌了个仰八叉!在场的武学行家不少,六七个人同时叫了出来:“好个沾衣十八跌的功夫!”

 那几个崆峒派的大弟子是同门中出类拔萃之选、连那人的衣角都没沾着,就给摔倒,武学行家固然吃惊,崆峒派的弟子更是吓得不敢再上。

 冥子唰的拔出剑来,就想亲自下去捉拿,但他心里也不无三分惧意,只盼有人相助,不料雷震子却说道:“此人冒充贵派弟子虽然于理不合,但他既是要出头作证的,那样做法,想必也有他的原因,不如还是让他把话先说了再行议处为是!”冥子也怕万一自己打不过这个人,当场丢面,于是只好把剑收回,说道:“好,看在雷老前辈份上,姑且听你胡说八道。”

 那人冷笑道:“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胡说八道?”雷震子急道:“对,对,那你说呀!”

 那人却并不心急,说道:“在我说话之前,我得先请在场各位,哪一位愿意帮我个忙?”

 冥子冷笑道:“你倒真是贪得无厌,冒名行凶之罪,我们尚未议处,你居然还有脸皮要我们帮忙?”

 那人说道:“冥子,你放心,我不会求你帮忙,不过这个忙可也是帮你的掌门师兄真子的!”

 真子吃了一惊,说道:“你这话可奇怪了,我有什么事情却要你替我去求人帮忙?”

 那人道:“你不是要把辛七娘这妖妇抓回来的吗?”真子道:“不错,那又怎样?”

 那人说道:“实不相瞒,辛七娘这妖妇不但是金姑娘的仇人,更是我的仇人。昨晚五更时分,她给我追到断魂崖上,她无路可逃,吓得失足从悬崖上跌了下去。可惜其时天色已亮,我要赶回这里,没机会去寻找她了。不过,我料她不死也必重伤,要是有人愿意替我去找她的话,即使抓不着活的,最少也可发现她的尸体!”

 他这番话一说出来,众人不都是相顾惊奇。要知辛七娘是当今的第一使毒高手,除了使毒的本领,自身真实的武功也是非同小可,但听这人所说,辛七娘竞是不敢和他手,众人焉能不大感惊奇?

 真子失声叫道:“你这话是真的吗?”

 那人说道:“是真是假,用不到一个时辰你可分晓!要是你们现在马上就去断魂崖下搜查的话。”

 沧州名武师赵一武自告奋勇,大声说道:“好,我相信你,我去搜查!”丁兆鸣跟着道:“赵师傅,我陪你去!”另外还有几个侠义道的人物,也跟着他们去了。

 真子勉强镇慑心神,保持他的主审身份,问那人道:“你是要指控冥子和那妖妇勾结么?”

 那人说道:“我要控诉的很多,比较起来,这不过是次要而又次要的一桩。”

 真子道:“你还要控诉什么?”

 那人说道:“我要为此案作证,也是为我自己作证!”

 真子变了面色,说道:“为你自己作证?你,你是谁?”雷震子霍然一省,说道:“对啦,到了如今,你也不用害怕别人知道你的本来面目了吧?”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现在我是应该出本来面目了!”说到“本来面目”四字,下道冠、道袍,抹干净脸上的化装,果然就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这刹那间,众人都是惊得呆了。原来这个人竟然是个女子!

 谁也料想不到,这神秘的人物竟然是个女子,而且是个美貌异常的女子!她的美和少女的美不同,假如把少女的美比作春天的花,她的美就是秋天的月。少女的美令人心头温暖,她的美却是令人感到一股寒气。或者勉强可以套用一句成语“如桃李,冷若冰霜”来形容她。总之她的美是属于“冷”之美,令人觉得“异常”也就在此。

 但说也奇怪,冥子在这“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女子注视之下,竟是如同鬼魅,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在他身旁的人都听得见他的牙齿格格作响了。

 蓦地有几个人同时叫了起来:“她,她不是牟大侠的女儿吗?”中州大侠牟一行的女儿牟丽珠当年是武林公认的第一美人,如今虽然年近四旬,还有当年风韵。在场的人,见过她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也不算太少。有人道破之后,认得她的人仔细一看,果然确实是她无疑!

 牟丽珠回过身来,面向台下众人,缓缓说道:“不错,我就是本案中十八年前待嫁的那位新娘子!”

 然后一声冷笑,对冥子道:“你想不到我居然还没有死,居然还活着哩!”

 冥子勉强镇定心神,说道:“牟小姐,你能够平安回来,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我欢喜还来不及呢。难道我还会幸灾乐祸吗?”心中暗自思量:“十八年前之事,我并没出头面。只不知她知道了多少,要是她所知无多,或许我还可以辩得过她,要是她什么都已知道的话,唉,那就唯有和海兰察行最后一着险棋了!”

 自从真子宣布开会之后,不到半天,已经发生过许多震撼人心的意外事情,如玉虚子之被人暗算,孟华的出现和吉鸿的作供等等,但相比之下,这女子的出现,才是最令人震撼的事情!那些人都不过是配角,她却是主角!而且是被当作死了的主角重新出现!

 这十八年来她躲在哪里?虽然并没有死,为什么一直没有出来说明真相?丹丘生知不知道她还活着?这种种疑问,在一阵巨大的哄动过后,不由得都堆上众人的心头了。

 牟丽珠面向着冥子冷冷说道:“你真的这样高兴吗?你以为本案的人证都已死光了,我的‘复活’恐怕你还是不免感到失望吧?啊,对啦,你刚才还诬蔑过丹丘生劫财劫,诬蔑过他带我私奔。你以为经过十八年这么长久的岁月,我当时又是中了奇毒的,一定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丹丘生也就只能任由你诬蔑。是吗?”

 冥子面通红,说道:“发生了这样奇怪的案子,当时自是难免谣诼纷坛,我们不明真相,一时误信谣言,也是有的。其实你是我的侄媳,我当然不愿意这谣言会是事实的。如今就请你证明它是谣言吧。”

 有了吉鸿的作证,如今又是案中的主角亲自出来说话。他已经不敢再提只有他的师兄玄子才见过的那两个牟家仆人了。原来诬蔑丹丘生和牟丽珠私奔,那是他们捏造的所谓“牟家仆人”的证供。

 他也不敢再像对待吉鸿那样,预先就指牟丽珠的话不能相信了。不过,他说的这番说话,弦外之音,还是在怀疑牟丽珠之意。

 牟丽珠一声冷笑,说道:“我会给你证明的。如今我就要把本案的真相告诉人家,不仅证明这件事情而已。”

 全场鸦雀无声,静听她的发言,几乎连一针跌落地下都可听见。

 只听得牟丽珠缓缓说道:“这件案子,须得从我爹爹之死说起。我爹死的那年,不过四十八岁,五十尚未到,他是练有内功的人,可说正当盛年,你们不觉得他的死有点奇怪么?”

 果然就有许多人同时说道:“是啊,事先也没有听说牟大侠有什么病情,突然暴毙,的确是有点奇怪!”

 但也有人说道:“牟大侠是风光大葬的,当时许多朋友都曾瞻仰过他的遗容,他的家人也说他是寿终正寝,难道还能不是吗?”

 雷震子道:“还是请牟小姐说出来吧,听你口气,似乎另有别情。请问令尊究竟是怎样死的?”

 牟丽珠一咬银牙,说道:“我爹是给人毒死的!”

 此言一出,全场再度哄动!雷震子大惊道:“是谁毒死令尊,你知道了么?”

 牟丽珠道:“是我后母!”

 牟一行死后,他的续弦夫人把家产变卖都给了前的女儿做嫁妆,这件事情,当时是很博得牟家亲友的称赞,人人都称赞她是贤德的后母的。后来在她遣嫁前的女儿之后,她也回娘家去了。由于牟家并无近亲,她走了之后,就没回过米脂,也没人想起要打听她的音讯。

 雷震子大为惊诧,说道:“真是料想不到,唉,我还曾经以为那位牟夫人是个难得的后母呢!”

 牟丽珠叹道:“这妖妇最善于作伪,莫说亲友给她骗过,以为她是好人,我爹也直到临死之前,还以为她是贤淑的子呢!”

 雷震子道:“临死之前,他不知道,那么临死之时,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牟丽珠道:“我想他是已经知道了。但他还是始终未知,他的这位子是什么样的人?”

 雷震子、金逐同声问道:“她究竟是什么人?”

 真子则在提出另一个问题:“何以你认为令尊已经知道,是他临终之时亲口对你说的么?”他这个问题,其实是替他师弟问的。他和冥子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道:“牟一行中了毒,临死方知,那时想必他也不能多说话,不知他知道了多少,又告诉了女儿多少?”

 牟丽珠道:“后一个问题,我迟一点回答。现在让我先告诉大家,我这晚娘是甚么人?”窃窃私议之声顿然停止,又再恢复鸦雀无声的场面,每个人都坚起耳朵来听。

 牟丽珠缓缓说道:“我这晚娘名叫韩紫烟,她假充名门闺秀,不懂武功,其实却是辛七娘这妖妇的师妹,使毒的本领不在辛七娘之下,众人听得她的晚娘是辛七娘的师妹,已经大为惊骇,不料牟丽珠跟着说出来的话,更是今得众人惊骇莫名,甚至连雷震子也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好一会子。

 牟丽珠跟着所说的是:“她还有一个身份,她是何洛父亲玄子的秘密情妇!”

 真子变了脸色,说道:“牟姑娘,这种话可是不能说的!谁都知道我那玄师弟是因中年丧方始出家的。他对子的恩爱之情,可想而知。出家之后,严守清规,也是门下弟子都知道的。”

 牟丽珠冷冷说道:“他的子,正是他和韩紫烟同谋害死的。不过这秘密他的儿子何洛也不知道。俗语说物以类聚,韩紫烟可以扮演一个贤德的后母,玄子扮演得像一个严守清规的三清门下又有什么稀奇?”

 冥子面色铁青说道:“玄子父子都已死了,牟姑娘,你莫以为死无对证,就可以肆意诬蔑我的师兄!须知这也是侮辱你死去的父亲呢!”

 牟丽珠道:“我正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是以一直没有和外人说过。但到了今天,我是于无奈,不能不说了!”

 雷震子道:“这些秘密怎的你会知道?你有凭据吗?”

 牟丽珠缓缓说道:“这里有一封玄子亲笔写给韩紫烟的情书,请雷老前辈和金大侠过目。”此时真子还勉强可以保持镇定,冥子的脸色已是灰败如死。心里只盼这封信没涉及他。

 雷震子接过那封信看了一遍,面色沉重之极,递给金逐道:“看来确是好像玄子的笔迹!”

 原来真子为了要请雷、金二人“主持公道”,为了便于取信他们的缘故:昨晚曾把那份“档案”给他们详阅。这份“档案”也就是他曾经送去给天山派掌门人唐经天看过的那份“档案”

 “档案”中有玄子当年给掌门人的调查报告,包括他捏造的所谓“牟家仆人”的“口供”在内。那份口供是由他笔录的!

 真子的这个做法本来是想帮忙师弟陷害丹丘生的,想不到如今却变成了大大不利于他这一方了。

 金逐拜过之后,转交给崆峒派的掌门人真子,说道:“真道长,还是由你鉴定吧!”真子情知无可抵赖,只好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是我的玄师弟的笔迹。”

 在真子阅信之时,冥子不知不觉也凑近来看。真子并没叫他,他就来看,而且出于作贼心虚,无论如何掩饰,也是难以掩饰他的焦急之情。众人看在眼内,都暗暗点头。

 “还好,并没明白的涉及我。不过,认真追究起来,恐怕我也是难洗嫌疑。”冥子患得患失,手里捏看一把冷汗,心中忐忑不安。在这样的情形底下,他自已不敢再发一言。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台下的人只见他们的脸色都很沉重。可以猜想挠到,一定非常严重的事情,却不知道这封信究竟是说什么。

 静默了一阵间,最后还是雷震子叫道:“牟小姐,这封信你是怎么得来的?”

 牟丽珠说道:“我爹爹被毒害那晚,我好像有预感似的,三更时分,我还未曾睡着,忽地隐隐听得好像是我爹爹在呼叫,我连忙跑去爹爹的卧房,只听得爹爹呻说道:‘什么,那封信?我从没见过!奇怪,你还不赶快给我请大夫,却查问一封信,什么道理?’那时韩紫烟忽地发出一声冷笑!”

 牟丽珠回忆当时情景,似乎心中尚有余悸,继续说道:“韩紫烟平时是一副大家风范,语不高声,笑不齿的。这一声冷笑,却是令人骨悚然,完全不似她平时模样。我大吃一惊,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连忙冲进他们的卧房。就在我跨进房门之际,听得爹爹骂道:我,我明白了,你这人!

 “不知是否不愿给我知道,爹爹一见我进来,就没再骂下去。但我从他的凝视我的目光之中,却感觉得到爹爹是因我这突如其来,以致引起他的焦急惊惧。”

 “韩紫烟更是装出惊惧的神气说道:‘你瞧,你爹病成这个样子,神智都好像昏了,他一直胡言洁,我也不知他说什么,这可怎么是好?’”

 “爹爹装作神智好像忽然清醒过来的模祥,抓着我的手说道:‘我刚才在说什么?’我知道处境危险,不敢说出我已听见他们在说那‘封信’的事情,只说,我好像听见你在骂妈妈。韩紫烟一副怀委屈的神气说道:我也不知什么地方不如你爹的意,他竟然骂我人!

 “爹爹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唉,我真糊涂,怎会这样胡言语?丽儿,看来我是不行了,你妈是好人,万一我不幸去世,你要听她的话。他口里这样说,抓着我的手,手指却在我的掌心写了一个‘不’字。

 “爹爹平智计深沉,想不到竟受了这人的暗算。但此时我也完全明白爹爹的用心之苦了,他已自知不治,死了之后,我是决计难以和那人作对的,他是为了要保全我的性命,才不能不自认糊涂。

 “那人大概也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形下爹爹还有办法和我暗通消息,或许还以为爹爹仍然受她惑,临终对女儿的吩咐当真是出自衷心,于是面色好了一些,说道:丽儿,你快点给爹爹去请大夫吧,别多说了!

 “爹爹叹道,用不着了!他在我的掌心又写了‘问刘妈’三个字,看来写这三个字已是费尽他最后的一点气力,写完就垂首瞑目了。

 “韩紫烟作贼心虚,为了表示清白,爹爹去世之后,她仍然请了全米脂最出名的大夫来看,说是爹爹死得这么突然,她要知道爹爹的死因,也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毒药,大夫一点也看不出来。只能揣测爹爹可能是练功急进,以致暴毙身亡。其后韩紫烟还做了许多表面功夫,她怎样替我爹风光大葬,怎样变卖家产给我做嫁妆,这是大家都已知道的了。我也装作感激她,不让她对我有所怀疑。”

 牟丽珠继续说道:“第二天我就悄悄去问刘妈,刘妈是我亲生母亲的娘,对我们母女最为忠心。我妈去世之后,她待我更是如同孙女一样。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早就看出韩紫烟的虚伪,曾经不只一次的提醒我,叫我不可相信那人的。

 “刘妈哀痛非常,说道:我本来想把这封信交给你爹的,可惜你爹不相信我的话,还把我骂了一顿。但也幸亏我没把这封信扔掉。她交给我的那封信就是玄子写的这封信了。”

 雷震子道:“刘妈又是怎样得到这封信的,你可曾问过她么?”

 牟丽珠道:“当然仔细问过她了。她说:小姐,你还记得前几天有个陌生人来咱们家里找韩紫烟么?那天恰巧你爹进城去了,第二天方始回来。

 “我说,这事我知道,听说是她娘家的人。韩紫烟娘家的人每年总要来两三次,所以我并不觉得特别奇怪。

 “刘妈说道,你不奇怪,我可奇怪,你有没注意到,她娘家派来的人,很少是相同的人?我可清楚记得,这三年来,只有一个人来过两次,其他六次来的都是陌生脸孔?

 “我说,她娘家是富户,仆人很多,每次来人不一样,那也不足为怪。还是请你快说怎样得到这封信吧?

 “刘妈说道:那天晚上,天色阴沉,我半夜醒来,记得还有衣服未收,于是我就起来收拾白天所洗的衣服。半夜三更,忽听得韩紫烟好似在房间里自言自语。我本就有疑心,此时更兼好奇心起,于是悄悄到她窗下偷看。刘妈自小在我外公家里,后来又是我妈妈,外公教我母亲武功,她也曾跟着练过,故此轻功很是不弱。

 “刘妈说道:我看见韩紫烟正在看这封信,可能这封信她已经看过不止一遍,但此时一看再看,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笑了出来。哼,我虽然不知道这封信写什么,但看她那个模样,就像是妇接到了野汉约她幽会的情书。

 “那时我也还未曾拆开那封信看,我说:刘妈,你别说得这么刻薄,后来怎样?那时我还以为韩紫烟不致如此,哪知待我看过这封信后,才知道确是情节。只是情书也还罢了,它还是有恶毒阴谋的密件!

 “这样一封信,韩紫烟当然该小心收藏的,何以会落到刘妈手中呢?

 “刘妈继续说道:那贼人翻来覆去的看这封信,她一面笑一面还在自言自语:好计,真是好计,就在此时,也不知她是否已经发觉我在窗外偷听,笑声突然收了,喝道,谁在外面?她竟然从窗口跳出来了。

 “我伏在墙角,连大气也不敢透。心里正自踌躇,要是给她发现的话,我怎么办?是拼着和她抓破了脸,揭穿她的面目,还是捏造一套说辞呢?主意未定,只觉徽风飒飒,她已是从我身旁掠过。她平时装作只是略懂武功,此时我才知道她的身手竟是如此了得!

 “墙角虽有石挡住她的视线,但只要她停下来稍微细心一点察看,一定可以发现我的。但说也奇怪,她好像根本就没怀疑墙角藏有人,径自向园中那座假山跑去,她上了假山,四面一看,跟着又在假山里搜查,没见有人,走出来自言自语道:莫非是风吹树叶的声响,我听错了?晤,一定是疑心生暗鬼,不会有人跑得这样快的,听她语气,好像是在对着那座假山的方向,她听到了有夜行人经过的声息。或许是由于那时我正在专心注意她的行动,我是丝毫也没有察觉。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替她收拾房间,发觉书架相当凌乱!

 (说到这里,牟丽珠加以说明:我爹喜欢读书,经常是不但书架堆了书,地上也是横七竖八的放书籍的。)我想整理一下,但她说老爷的书你莫动,你只打扫干净就行。

 “我在书架后面打扫,忽然发觉墙角一堆书籍的旁边,有个老鼠口半隐半现的给我发觉一封信,我也不知是不是昨晚她看的那封信,趁她没有留意,我立即把它藏了起来。

 “依我推测,可能这是无意,要这人暴谋,那晚她发觉有夜行人经过的声迹,匆忙中把那封信放在书架的某本书中,却不料给老鼠拖了下来,拖进鼠去了。还幸老鼠只是咬碎了一片纸角,信上写的字,一个没缺。

 “我听了刘妈说了经过,拆开信来一看!这才知道,那贼人比我想象的更坏,我的处境恐怕也要比我爹爹替我担心的更为危险。”

 说到这里,牟丽珠尚未把信的内容说出来,江上云首先忍耐不住,说道:“牟女侠,你可以把这封信写的究竟是什么,告诉我们吗?”牟丽珠从金逐手中取回那封信,把眼睛望着他和雷震子。

 金逐却把眼睛望着真子,说道:“请问贵掌门,这里有没有官府中人?”真子面上一红,说道:“白道的朋友,我们只请了一位御林军副统领欧业。那晚欧业神秘失踪,我相信在场的是没有官府中人了。”其实,他是知道海兰察已经来了的,不过,他当然不敢说出来。

 雷震子愤然说道:“事已如斯,即使有鹰爪在场,我看也无须避忌了。牟姑娘,你但说无妨!”

 牟丽珠握着那封信说道:“我爹已经死了十八年,我也不怕给大家知道,我爹生前,是秘密参加了反清的义军的。他和祁连山的义军首领竺尚父是八拜之,和川石义军首领叶幕华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这秘密外人不知,但相信金大侠是一定知道的。”要知叶慕华乃是金逐更是平辈论的知己,义军的秘密,他们是不会瞒住金逐的。

 金逐说道:“不错,我可以作证,义军的朋友,至今还在感激令尊当年对他们的帮忙的。”

 牟丽珠继续说道:“我爹是人所共知的武林首富,其实他的‘家产’却并非全是他的。有一部分是他替义军经营的积聚,亦即说那“是义军的军饷。”

 金逐道:“有个事实,你还未说出来,据我所知,义军军饷不足之时,令尊曾经不止一次把私产拿了出来,补助义军的军饷。”

 牟丽珠继续说道:“我爹给义军做的是两件事情,一是接济义军军饷,一是接引取道米脂,前往投奔义军的各路好汉。也正因此,他赢得小孟尝之称。旁人只知道他是慷慨喜客,却不知他是内里替义军做事。

 “我爹用武林首富的身份掩饰,以为官府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哪知鹰爪的头子早就知道了,而且在他身旁布置了细!”说至此处,她把手中那封信一扬,接下去缓缓说道,在我爹身旁的细,就是这封信的受信人,我爹的后韩紫烟!

 “她嫁给我爹之后,曾经发生过一次军饷被劫,好几次由我爹爹指引前往投奔义军的好汉,在半路被暗杀的事情,但也不知那人是用什么手段惑我的爹爹,我爹竟然对她没起半点怀疑,直到身受其害,临死之时,方知她的歹毒。但是否知道她是细,我也不知。因为那时我爹已是不能亲口对我说出来了!”

 牟丽珠叹了口气,抹去眼角的泪痕,继续说道:“爹爹临死之时或许已经知道那人是细了。但他却不知道,还有一个细,一个更大的细,这细就是他的亲家玄子!”

 冥子面色灰败如陈死人,喃喃说道:“此事恐怕还有蹊跷!”

 牟丽珠冷笑道:“还有什么蹊跷?你的掌门师兄也已承认这封信是玄子亲笔所书了。”

 冥子道:“只凭一封信,似乎还不能断定他是细。说不定有人冒充他的笔迹,冒充得完全一模一样呢?”

 牟丽珠冷笑道:“依你说,是我陷害他了?我可从没有见过玄子的笔迹!刘妈更是不识字的,她也没有理由要找人捏造这封信来陷害玄子!这封信是她在韩紫烟的房间里找到的,还有什么怀疑?”冥子语,不敢再辩。

 真子长叹说道:“我做梦也想不到玄子师弟会干这种事情,姑不论是否有人冒充笔迹,他的嫌疑的确是最大的了。虽然他已死去多年,我也还是要彻查这件事情!”此时他但求不受牵连,哪里还敢再帮玄子说话?但众人听得他又是一个“彻查”,不心里都是冷笑。

 雷震子缓缓说道:“用不着彻查了,请牟姑娘说出来,事情也可以完全明白了。你先把这封信的内容,向大家讲一讲吧。”

 牟丽珠这才话入正题,扬起那封信说道:“这封信就是玄子叫韩紫烟做细的证据。原来他是早就和清廷有勾结的,到过我家的义军中人,都由她列入了黑名单,交给了玄子。玄子在这封信里夸赞她办事得力,她‘放长线钓大鱼’。不同意韩紫烟太早害死我的爹爹。但后来韩紫烟误会这封信是给我爹爹拿去,以致她迫不及待的便下毒手,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信里还说,要她催促我爹早点叫我出嫁,我变成了他的媳妇就更容易办事。那人也可以更容易摆布我的爹爹。

 “唉,看了这封信我才明白,原来这头婚事也是有阴谋的,怪不得韩紫烟要极力促成这门婚事,当初我爹本来并非属意何洛的!”说至此处,不知不觉的看了丹丘生一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原来她的父亲最初属意的心目中的女婿本来乃是丹丘生的。

 众人听得不寒而栗,这才明白他说的当她看了这封信之后,发觉自己的处境,比她所能想象的还要坏上十倍百倍的意思。她的父亲被害死了,在家固然提心吊胆,出嫁也还是嫁到仇人家里!

 一直很少说话的金逐,此时忽地说道:“牟姑娘,多谢你给我们揭开谜底,让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情。

 “实不相瞒,义军的朋友当年也已怀疑你的家里,可能是有细‘卧底’的了,只不知细是谁。

 “接连出了几次意外,义军的朋友发现,出事的都是到过你家的人,加上军饷被劫,大家都不能不起疑心了。于是竺尚父约了叶幕华秘密商谈此事,我也在场旁听。”

 “对令尊大家是相信得过的,不过为了稳重起见,他们决定还是不让令尊知道,先作秘密调查,待调查有点眉目之后,再通知令尊。”

 “竺尚父请他一位好朋友出来负责调查,这人也是我的朋友,我已得到他的同意,可以在今天告诉大家他是谁了。他就是当今天下的第一神偷快活张!”

 牟丽珠方始恍然大悟,说道:“啊,原来那天晚上,韩紫姻这人发觉有夜行人的声音,果然乃是真的!这人想必也就是快活张了。”

 金逐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那天令尊进城,在城里过夜,这也是快活张安排的计划。是他叫你爹爹的一位朋友,约他出城的。”

 “那晚快活张到了你家,他的轻功虽然远远比不上如今,但在当时他已是武林有数的了,不料还是给你的晚娘发觉。韩紫烟追了出来,他只好走了。那晚他所获不多,只知道间有人送过信来,是韩紫烟收下。他也听到了韩紫烟怪异的笑声,但没听她的自言自语。他由从你家下人的口中打听到是韩紫烟娘家派人送信来的,那些人比刘妈,自是相信主母的话,怎知这是谎言?”

 “蛛丝马迹,纵有可疑,但快活张可还不敢断定‘牟夫人’就是细。更不知道,甚至想也没有想过,崆峒派的名宿玄子,牟大侠的亲家也是细。他只好第二天就离开米脂,先回祁连山去,把此行的所见所闻先告诉竺尚父。再商量下一步棋怎相走法。哪知当他回到祁连山没有几天,牟大侠暴毙的消息也传来了。再过不久,何洛亲,途中忽然发生意外,新娘失踪,新郎被害的离奇案子也发生了!”正是

 午夜去来何所见,案中有案费疑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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