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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细雪不断的从灰暗的天空落下,一个绿衣少女亭亭的站在梅树下。

 洁白的寒梅在冷冽的北风中,仍是傲然的在枝头绽放。

 廉语洁愣愣的看着寒梅,而后叹了一口气。

 她长长的睫在洁白的脸上,投下一道优美的弧线,悄的鼻子因为天寒而微微发红,一张小嘴还不乐的紧抿着,漾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

 “小姐、小姐。”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拿着一件银红绣花的披风,从回廊里奔了过来。

 廉语洁回过身来,清澈灵动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说过几百次了,别来烦我。”

 小丫环为难地说道:“可是…天冷了,你不多加衣服不行的。”

 廉语洁叹了一口气,任凭丫头将披风系在她身上。

 去年,她还跟着娘一起赏梅,可是今年却只剩下她孤伶伶的一人。

 自从娘过世之后,一切都变了,但寒梅却仍自顾自的绽放着。

 她是相府千金,父亲是有“廉孟子”美名的廉希宪,照理说,她应该过得很快乐,但是她却开心不起来。

 自从她娘过世之后,父亲对她的过度保护,实在令她有点不过气来。

 她一向爱玩爱笑,活泼好动,但这些个日子里来,她足不出户,已经快要闷坏了。

 “小姐,雪下大了,咱们进去吧!”

 廉语洁摇了摇头,仍是瞧着洁白的寒梅发愣。

 “小姐。”丫环仍不死心的叫着。

 廉语洁是相国唯一的掌上明珠,宠爱得不得了,若是小姐有什么闪失,她怎担得起?

 语洁被她叫的烦死了,秀眉紧紧的皱着,她看着飘落的雪花,心里实在想念那一望无际的草原。

 早知道这么不好玩,她跟娘亲就待在草原,不要跟爹一起进京了。

 她真不明白,蒙古人生就是豪迈朗,干嘛要学南人的小家子气?

 廉希宪是当朝名相,一向为忽必烈重用,他汉化很深,崇尚儒家,视诹经史子集,素有廉孟子的美名,所以身为他唯一掌上明珠的语洁,自然被他的众多规矩给绑死了。

 以前娘亲还活着的时候,她多少有个靠山。现在娘亲过世了,她被软在家里,因为南人的规矩…女子不宜抛头面。

 真是令人痛恨的规矩。她宁愿回去草原上,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也不要被关在这里。

 还有一件事也是她想离开的因素之一。

 她还记得父母情深爱笃的模样,岂知娘才过逝世一年,新夫人就已经进府里头。

 那个李玉楼也才大她个二、三岁,竟然当起她的后娘来了,廉语洁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怎么称呼对语洁而言是个问题,她甚至不想见到她,因为她取代了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尤其是在她身怀六甲之后,看见父亲对她的百般呵护,她就了解到父女相依为命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案亲已经重新找到生活的重心,新夫人、将出生的婴儿,这些让语洁觉得自己在家中是多余的,虽然父亲的关爱不变,但她总是觉得不痛快。

 她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否则她会被闷死的。

 她一决定,笑容马上在她脸上漾了开来,一扫之前的霾,显得神采飞扬。

 不过,她得先过爹爹这一关才行。

 但是,这难不倒她的,以前娘亲就常说她是个鬼灵,花样是千奇百怪的教人招架不住。

 只要她求求爹爹,他应该会让她出去走走,甚至是回草原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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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对不行。”廉希宪一口就回绝了她的要求。

 开玩笑。她是他唯一的骨,爱逾性命的掌上明珠,怎么能让她孤身外出?况且外面得很,一个不小心连性命都有危险。

 天下甫定,但还有一些南朝的余孽在暗地里伺机而动,她现在说要回草原,简直不可能。况且这里亭台楼榭比起帐棚好上千倍,绫罗绸缎比布衣裳还要华丽,还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为什么要回到只有长草和风沙的草原上?难道放牧游移的生活,会比现在的安定荣华来的好吗?

 “我不管啦!”廉语洁一张脸很快的垮了下来“我真的不想留在这了嘛!”

 “我是不会答应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爹,南人有什么好?你硬要我学汉语、穿汉服,跟那些南朝闺阁小姐一样扭捏,我都快闷坏了。”

 “人家有文化,是好的咱们就该学。”

 “文化有什么用!”她嘟着嘴“他们的天下还不是给可汗抢了过来?”

 “话是没错。只是这位子要坐的久,就得学学人家好的一面,坏的那一面我们就要想办法改进。”

 “爹,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到底能不能出府?”她可怜兮兮的说,一张小脸皱巴巴的。

 廉希宪叹了一口气,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再加上他亲眼看她,是怎么从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变得郁郁寡

 也许,相府的生活真的不适合她,只要她脑旗乐起来,只要没有安全上的顾虑,那么让她出府也无所谓。

 “你真的那么想出门?”

 “我就是要出府,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听。”她捂着耳朵,任而倔强的说。

 “好,我让你出府。”他干脆的说。

 啊?语洁还以为她听错了,她开心的笑了“谢谢爹,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但是她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廉希宪接着说:“只限在大都,不许出城,还要有撒吉思陪着。”

 撒吉思是他的护卫,孔武有力又忠心耿耿,让他保护着她,他才能安心。

 “什么?”廉语洁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不许我出城?为什么?”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是为你好,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门,太危险了。”

 “为我好?为我好就不该这么做,我又不是犯人。”她不的抗议着。

 廉希宪慈祥的一笑“你当然不是犯人呀!你是我的宝贝女儿,是相府的千金呀!”

 又来了,什么相府千金嘛!语洁无辜的想,她就是不想当千金小姐,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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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了。

 廉语洁掀起轿帘,兴奋的看着人来人往的闹市,此起彼落的叫卖声。

 这一年来,她在相府里,都快闷出病来了。谢天谢地,她终于可以出门了。虽然要坐在轿子里,身边却跟着一大堆的随从,还有一个亦步亦趋的撒吉思不过她还是高兴,她有的是办法甩掉这些人。

 她眉头一皱,眼泪跟着扑簌簌的往下掉,低声的呻了出来。

 “小姐,你怎么了?”一个仆妇探头进来,脸担心地问。

 廉语洁只是猛摇头,抱着肚子,眼泪得更急了。

 “是身子不舒服吗?”

 她点点头,哽咽的说:“我…我肚子好痛喔…”

 “”这怎么得了?”撒吉思也担心的说:“快点回府里请大夫来看。”

 他可不希望小姐有什么差错,相爷会大大生气的。

 廉语洁可怜兮兮的说:“我是不行了。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了,不如直接上医馆去。”

 “可是…不太好吧!”他有点犹豫了,堂堂相府千金,怎么好到医馆去抛头面?这未免引人非议。

 “好,让我病死算了!谁叫我生来讨人厌,病了也没人理。”她眉头皱的更紧了,斗大的泪珠滚滚落下。

 撒吉思也急了,看她痛得脸色苍白,泪珠滚滚,他也真是不忍心。

 “那好吧!”

 他连忙命人将轿子抬往最近的医馆,一群人浩浩的往医馆奔去。

 廉语洁笑的肠子快打结了,可是脸上还得装出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真是辛苦死了。

 好不容易医馆到了,但问题却来了。

 “撒大人,门口太小,轿子进不去。”轿夫苦着脸说。

 “请小姐下来妥当吗?”

 “不行!小姐正病着,怎么可以下轿来?”仆妇阻止道。

 廉语洁可乐了,她本来就唯恐天下不,这下有机会可以发挥,她怎么可以放过?

 “把门给拆了不就得了?”她还没忘记把声音装得病奄奄的。

 “好。”撒吉思是个莽夫,马上大喊道:“拆门。”

 于是一大群人又敲又打,专心的对付那道泥墙和檀木大门,直把医馆的人吓得目瞪口呆。

 试想一堆官兵如狼似虎的在拆自己家的大门,是正常人都会感到害怕。

 而始作捅者却是笑得前俯后仰,她悄悄的掀开轿帘,看见大家忙得没时间盯着她,便一溜烟的跑得不见踪影。

 她可是没命的跑,要是他们一回头,发现她不见了,那她这出戏不就白唱了?

 她净挑静僻的小巷跑,还不时的回头张望一下,确定没有人追来后,她才停下来,一手撑在石墙上,一面拼命的气。

 她的要命,正想坐下来稍微休息一下。

 突然听到“呀”的一声,她好奇的抬头望去,只看到一扇窗子被推了开来,一大盆水兜头的向她淋来。

 她根本连叫都来不及叫,就被泼了一大盆水,也不知道是洗脚水还是什么水,臭死了。

 廉语洁气的扯开喉咙骂道:“要泼水不会看看有没有人吗?是谁瞎了眼,泼了我一身也不道个歉。”

 窗内一个娇媚的女子,探头出来,斜斜的凤眼,有着说不尽的风情,但此刻她脸色一板,也骂道:“谁要你站在我窗子下,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语洁更不甘心了,她又冷又臭,还被人骂活该“你简直莫名其妙!要泼水不会往河里没吗?往街上就洒,这不是存心害人吗?”

 那女子冷笑一声,端了另一桶水“你会骂人嘛!再不滚,就再给你一桶。”

 疯婆娘!

 她快气坏了,如果她这么容易就放过这个坏女人,她就不叫廉语洁。

 她怒气冲冲的推开一扇小门,准备冲上楼去跟她好好理论理论。

 她穿过一个小院子,因为太生气了,走的又急,地上的积雪未消,一个打滑,她跌了一大跤,痛得她都快哭了。

 都是那个坏女人害的。害她又臭、又脏、又、又冷,狼狈的一塌糊涂。

 她一脸晦气的来到一个大厅堂,正准备上楼去时,两个大汉把她拦了下来。

 “做什么,丽香院你也敢来闯!?”

 “管你什么院,叫那个坏女人给我下来。”

 两个大汉面面相觑,这丽香院是大都有名的院,什么样的客人都招待过,就是没遇过一个气呼呼的小姑娘。

 “你想做什么?”

 那名狐媚的女子就是丽香院的老鸨,她听到吵闹声随即衣衫不整,酥的走下来。

 廉语洁眼珠一转,见到旁边放着一盆拖地用的污水。

 “不想怎样,想好好的谢谢你。”说完,她提起那桶污水,奋力的朝她泼去。

 老鸨尖叫连连,一张用心妆整过的花容,马上狼狈不堪,她气得两眼都快火了。

 “死丫头,敢砸我的场子,我非得教训你不可!”她的脸孔变得狰狞,音量也更提高了。

 “砸就砸,你怕我不会吗?”廉语洁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她上就回嘴。

 “给我教训她一顿。”老鸨恶狠狠的说。

 一名大汉对着语洁扑来,她连忙一闪,口中叫着:“别动手脚的。”

 “少啰嗦,给我打。”

 真是倒霉透了,早知道她就不要进来了,这个什么丽香院啊,人是一个比一个还蛮不讲理。

 一阵混乱后,桌椅柜子翻了,酒瓶杯盘碎了一地,老鸨脸上的不断的抖动,心疼的要命,将这笔烂账又算到语洁头上了。

 廉语洁边逃,边骂:“滚远一点。别追我。”

 话才说完,一拳打来正中她的面门,她痛得眼前一黑,天都是星星在转。

 “好了。”老鸨忙道:“这个女娃娃长得倒好,可别打坏了。”

 语洁捂着脸骂道:“我长得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当然有关,我要把你卖了。”老鸨冷冷的一句话可把她给吓坏了。

 “你疯了。”语洁生气的说,她的脸痛得要命,而这个臭女人竟然打算卖掉她?她又不是货物,怎么可以买卖。

 “你给我闭嘴。”她已经想好计划了,甚至迫不及待的想将她高价卖出。

 谁叫她自己送上门来,这个又脏又臭的小姑娘,一定是个孤儿,把她卖了也不会有人来为难她,她已经可以感觉到黄澄澄的金条落进她的口袋里了。“你等着吧!晚上就把你卖了。”

 她才不要被当作货物待价而沽呢!

 天哪!爹爹说的至少有一点是对的,外面的人怎么都这么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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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廉语洁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也被了一块帕子,她气呼呼的跳来跳去,用身体去撞门。

 门没撞开,身上倒撞出不少瘀青。还有人比她还倒霉吗?被关在这个鬼地方就算了,还得被卖掉?

 她忍不住坐倒在地上,沮丧的要命。

 神那!佛呀!随便什么路过的神明都好。如果我能够逃出这个鬼地方,我一定一定会做个好孩子,乖乖的回相府去。她在心里暗暗发誓。

 突然,一阵铁链的声音响起,接着门被推了开来。

 老鸨带着几个姑娘笑得不怀好意。

 “…唔…唔…”她想说话。

 老鸨看着她又脏又的模样,皱眉道:“把她放开,咱们得好好帮她打扮一下。”

 一等双手得到自由,廉语洁伸肘用力一撞,撞倒了一位姑娘,接着夺门而逃。

 本来是很顺利的,可是她忘了脚上还被捆着呢!所以她一下子就仆倒在地上,痛得她直气。

 “这个臭丫头。”老鸨怒骂着,一手扯出在她口中的帕子。

 “别想逃,你可是我的财神爷,让你跑了,我不是亏大了?”

 “你不放我走的话…我就…我就…”语洁正思索着该如何时,看见老鸨的手指在她面前得意的挥动着,她马上毫不考虑的道:“咬你。”

 她真的一把抓住她,死命的咬住。

 老鸨杀猪似的大叫起来,众人又拖又拉的才让语洁松了口。

 “呸呸呸…你人臭连都是臭的。”语洁做了个鬼脸,轻蔑的说。

 老鸨气得头上冒烟“你就是不准备乖乖听话了?”

 “废话!你要卖了我耶,我为什么得乖乖的让你卖?”语洁倔强的喊。她不会以为她很高兴被卖掉吧?

 “对付你这种不听话的姑娘,我们丽香院还没失败过。”老鸨冷笑着,今晚她一定要把这个奥丫头卖个高价。

 廉语洁有点恐惧的盯着面前一杯不知是啥的东西,闻起来有酒香却又带着浓郁的花香,看起来很清澈,不过,她猜想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喝。”她想后退几步,无奈身子被人架着,动弹不得。

 “小丫头倒机灵,知道酒的厉害。”老鸨嘿嘿的笑着。

 “什么酒,我不喝…不喝…”语洁的头摇的像波鼓似的。

 “这酒可好用了,喝了它之后,包准让你睡到不省人事,乖乖的任我摆布。”她得意的说。她丽香院的酒,可是镇楼之宝呀!

 她伸出手来捏住了语洁的鼻子,她张开嘴呼吸,然后很纯的硬是灌了一杯,想想又觉得不妥,回头叫道:“这丫头刁得很,再给我拿半壶来。”

 “嬷嬷。”一名姑娘劝道:“半壶会不会太多了,这样她至少要半天才醒的过来。”

 她怒道:“叫你去拿你啰嗦个什么劲?你没瞧见我手上这么大口子是被她咬的吗?这个臭丫头,我灌她半壶,让她多睡个半天还算客气的。”

 姑娘被骂的狗血淋头,不敢再多说,连忙多拿了一壶酒来。

 老鸨看着语洁姣好的而孔,心里得意极了。

 她既能跟阔将军差,又一不花的反倒赚了一笔,都多谢了这个自个送上门的财神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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