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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幸甚(上)
 李左车此人,虽然对于功名热衷了一点,但却是个一心为主的谋臣,在与他的相处中,刘常渐渐的感觉到了这一点。而且这个李左车,不但忠心可嘉,智略也非同小可,分析时局屡屡得中,让刘常对他的信任程度,也越来越强了。

 汉三年十月,张耳、韩信攻下西魏、赵、代诸国后,派使者晓谕燕,燕王臧荼上表称臣,表示愿意与汉王结盟。韩信上表,请封张耳为赵王,镇抚赵地。张耳原本就是十八诸候王之一的常山王,因此刘邦当即许之。

 此时的荥,形势已经极为危险。荥这个地方,正扼守在天下之中,并且左有武库,右有敖仓,乃是天下最最关紧的战略要地。敖仓的秦国积粟,当然早就吃完,但它北接黄河,南邻荥,从关中顺河而下的粮食,通过敖仓的转运,可以沿刘邦筑起的甬道,很方便的送进荥城中,以备大军食用。

 但正因为如此,敖仓其实也正是荥城的罩门所在,钟离昧不明白,项羽一到,当即就看了出来。于是项羽立即派丁固击破甬道,又经过两个多月的拉锯战,终于把甬道全部占领,然后又派钟离昧击破防守敖仓的周昌和摇毋余,两人无奈退回荥城。

 这么一来,荥城里粮食短缺,形势顿时告急。到汉三年十二月,被刘邦策反的九江王黥布,也被项羽大将龙且击败,项羽将龙且的人马也调来一半,四十多万人马,将荥城团团围住。

 刘邦见形势不妙,就派人与项羽讲和,约定以鸿沟为界,平分天下。范增却认为荥容易击破,项羽至少能占到函谷关,便劝项羽急攻荥,不许讲和。刘邦焦急之下,用陈平之计,给予陈平黄金四万斤,行反间计,离间楚国君臣。

 与韩信一样,陈平也是从项羽帐下投奔到刘邦这里的。韩信做的一直是执戟郎中,很靠近主将,因此对于项梁、项羽的战术、战法学得极多,最后因项羽一直不能信用而逃归刘邦。

 但陈平不同,他一直做的是都尉一职,协助项羽管理内务的,更兼他是个有心人,对于诸将间的秘事知道得极多,对于项羽的性格,摸得更是清楚。陈平善于合,所以项羽对于陈平,一直还是比较重用的。

 但项羽乃是绝代武将,不世勇者,性格爱憎分明,眼里不进沙子,脾气上来九头牛都拉不住。这种性格,做个兄弟朋友很不错,但作为执楚国大政的霸王,甚至是天下的霸主,可就绝对不行了。最终陈平终因项羽不肯包容过错而弃官逃逸,归了刘邦。

 陈平是个善于揣摩、玩别人心理的高手,这一点刘常在后来的日子里也多有体验。虽然他不喜欢陈平这样的阴谋家,但不得不承认,在很多时候,阴谋还是极好用的。

 在陈平拿了四万斤黄金行离间计后,项羽果然不象以前那样信任手下诸将,连钟离昧、龙且这样一直忠心追随的大将,项羽都产生了怀疑,专门把自己的两个堂弟项悍、项声派到他俩帐下,名为护军,其实根本就是监军。

 而擅阴谋的范增,竟然也因为离间计受害。其实自从坑杀秦卒、鸿门宴、彭城大战以来,项羽和范增之间,就开始渐渐有了裂痕。而在听信谗言之后,项羽对范增疑忌之心重,有一次范增急催项羽击破荥时,项羽没好气的说道:“行伍之事,由籍主之,亚父谨守本份可也!”

 一向被称为“亚父”的范增,何时受过这种重话?楚人性格暴躁者居多,范增年纪虽老,火气却不减壮年。听了此话,范增顿时大怒,说道:“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原赐骸骨归卒伍。”意思就是你自己玩吧,老子再不侍候你小子,老子不干了!

 项羽正在气头上,便应范增所请,赐金还乡。范增见项羽不加挽留,更加恼怒,不到彭城便背疽发作而死。

 范增走时,李左车便说:“楚人躁,范增又有背疽之症,怒则发背,恐范增此去不归。”而后又说:“项王虽然躁,然事后必明悟,大怒之下,荥恐怕不保。那时则汉王必回关中,太子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可是李左车的话虽然应验,但关中确实已经没法再“打算”了,连老弱都发往荥的关中大地,此时已经十室九空,再也贡献不出兵员了。

 正在这时,萧何派来使者,说是项羽攻荥急,关中士卒已空,已奏请汉王,请尽发汉中巴蜀材官甲士,以待不虞。

 因治理蜀郡的卢绾、治理汉中郡的任敖声望都不足以服人,故请太子移驾前往巴蜀汉中巡行,以抚其民。后面盖着汉王刘邦的大印。

 此时已经是汉三年二月了,正是大地回之时。巴蜀路途遥远,这一去之下,不知得多久方能回到咸。因为和召平的感情深厚,刘常便带上李左车一起,去瓜田里和召平告别一声。

 二月之时,地里当然没了又大又甜的西瓜,不过召平家就住在瓜田边上,见刘常前来,召平急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让儿孙继续埋设瓜籽,自己扎煞着两只泥手,就进了堂屋。

 “太子此行,不知做何安排?”召平听李左车说了太子将去巴蜀之事,当即问道。

 “安排?什么安排?”刘常有些奇怪。

 “我是说,太子前往巴蜀路途遥远,倘有小小不顺,恐怕得半年以后方能回到咸。太子为关中之事、巴蜀之事做了什么安排?关中由谁留守,路上带多少侍卫?”召平解释道。

 “喔,关中有萧何丞相在,还用我安排么?至于路上侍卫,现在咸城里,总共只一千人马,此行一路都是汉地,我带上百人也就是了,就委屈广武君和我一起,暂充侍卫头目。”刘常笑道,这是他心里早就计议好了的事情。

 “太子宅心仁厚,原是天下幸事。然而太子将来,乃是为帝为王之人,虑事且不可如此轻率!”召平正说道,然后又招呼长子召奴,替他打盆水来,洗了洗手。

 “萧丞相对汉家固然忠心耿耿,然而太子,为帝王者,绝不能全凭属下忠心,更不能认为,属下理所当然的就会对自己忠心。”召平说道。

 “可是父王常常告诫于我,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丰沛故人就不用说了,象那陈平,刚刚投降,父王就让他尽护诸将,象大将军韩信,曾是我的门下,却叛归项王,但父王都对他们信用不疑。如今东陵候却说,对萧丞相也要防着点,难道东陵候发现什么了吗?”刘常惊问。

 “呵呵太子富于秋,有些时候,想不到这些也是常有的。汉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是汉王能把握情势,为何那殷王司马昂、河南王申、还有雍王章邯这些人,汉王当时都是擒住了他们,却又杀掉不用呢?”

 “如今关中之势,虽然太子年幼,但毕竟是太子,有太子坐镇,萧丞相、郦将军二人,凡事先得通告太子,且太子居于咸,正在栎、雍两地之间,倘若太子一去,若是一旦有不忍言之事,关中则不属汉王矣。功名富贵,人之极,太子不可大意呀。”召平又说道。

 召平的话,语调虽然平缓,却让刘常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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