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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纱布每隔一个时辰要换一次,如果感染了就很难办了。还有,这个‘白玉愈创膏’很好用,涂了以后伤口不会留下疤痕。”素心一面为他的伤口上药,一面用眼瞟着这近在咫尺的俊朗男子,心儿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

 尉可口不着痕迹地将身子后移,口中有礼地说:“谢谢素心姑娘,上药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那…你要不要吃一点儿东西?我去做些小菜,你也该饿了吧?”素心讨好地说

 “不用了。”他眼神淡漠,仿佛看透了丫鬟的女儿心思“我才是这里的厨子。” “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不送了。”

 侍女讪讪地离开,心中埋怨着他的不解风情。尉可口坐了下来,环视着自己身处的空间。相府给他的屋子很小,狭窄而又阴暗,只有惟一的一扇小窗透了些许月进来。不过,这屋子是给他一个人住的,这一点令他很满意。

 他不自觉地用手轻抚脸上的伤口,今天中午的那一幕重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这个娇纵的相国小姐,应该已经开始杯疑他的身份了吧?今天她一开始攻击他时,他出于直觉地闪开了。这一下,已了破绽。

 珠簪冰凉的触感还留在他的脸上,他的心却渐渐沉重起来。他既然来到了这里,不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是不会走的。可是,就目前的状况看,他似乎并没有胜算。

 突然,黑暗的夜中扬起一声汕笑——“尉老二,你才进来第一天,怎么就给得跟我一样惨?”

 尉可口并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把门带上。”

 没有人知道门是怎样开了又关的。暗影里走出一位男子,一袭黑衣浓过夜、长发凌乱地散在膛上。长着一张年轻而好看的脸,那张脸上有着如星辰般耀亮的眸子和天真纯良的笑容。

 然而,当黑衣男子偏过头的时候,脸上的一道约十公分的猩红色刀疤便暴了出来,使他平添了几分凶狠暴戾之气。

 黑衣男子开口笑道:“尉老二,我看这府里的侍女丫鬟好像都对你的,又是送药又是殷殷垂询。特别是刚才那个,她看你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思的少女!”

 尉可口没有接话,摸黑打了一盆水,开始清洗伤口。

 黑衣男人继续道:“那个相国千金也真是刁蛮,竟然把你一张赛过潘安的俊脸划成这样。啧啧,她真下得了手。”

 “银狐。”尉可口出声了,但声音还是得很低“相府一向戒备森严,你大费周折地闯进来,不会就是为了要跟我说这些废话吧?上次已经让人家把斗笠面纱都给掀了,还嫌不够丢人?”

 被叫做“银狐”的男子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那只是一时失手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相国小姐凶归凶,人长得倒是花容月貌,她叫什么来着?噢…寒脂!啧啧,人如其名啊,当真是赛雪欺霜、肤若凝脂!”

 尉可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要用成语请回家再用,我没工夫听你瞎扯。”

 “好嘛。你真是一点儿都不随和。”银狐撇撤嘴,随即正道:“大师兄要我给你带一个字来,他说对你查案也许会有帮助。”

 “哪一个字?”

 “金。”

 “金?”尉可口的神色凝重起来。

 “是,大师兄说了,凡是名字里带金的和金子做的东西,都要彻查清楚,绝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尉可口沉了片刻,点头道“明白了。”

 “既然话带到了,我也该走了。还有…”银狐眼含深意地看了尉可口一眼“你的模样太惹眼了,小心别生事端。”说罢,身形一闪,人已不见了。黑暗的小屋里只剩下尉可口一个人,好像根本没别人来过。

 凝神伫立了半晌,尉可口以手指蘸水,在桌面上划下一个字:金。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脑中却突然跑出“赛雪欺霜、肤若凝脂”八个字来,那个刁蛮的相国小姐的一张俏脸,倏地在他的眼前闪过。

 颊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使他想起这伤口的始作俑者。

 凌寒脂,相国千金,年方十七,美貌不可方物,却自小娇生惯养,没受过任何苦难或挫折,导致她养成了刁蛮任、胆大妄为的子。他得到的情报就是这么写的。

 今天,他亲眼见到了。她是刁蛮任没错,她也胆大妄为到敢向他这样的高手贸然发出攻击,而且,他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很美。她的美,让他在初见她的那一瞬间有片刻的失神。

 不过这些都跟他没有关系。他要找的东西,与她无关;他要查的人,也不是她。这个凌寒脂对他来说,只是路障,只是麻烦,绝不会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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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夜里,寒脂破天荒地失眠了。她一会儿嫌枕头太硬,一会儿又觉得丝褥不平整,又是捶又是叹气,折腾了整整一夜。

 其实,她的心里,最难消受的,是尉可口临走时的那个眼神。

 他在怪她吗?还是在警告她别揭穿他的身份?他讨厌她的喜怒无常和莫名发难?如果是的话,那为什么他的眼又那么深邃,让她觉得心里软软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一样?

 啊,难道说,他是折服于她的美貌、倾慕于她?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对他那么刁蛮又那么凶,还害他受了伤,他没理由对她有好感的!

 那么,他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

 寒脂就被这个问题困扰着,一直睡得迷糊糊的,很不踏实。天刚亮起来,她就再也睡不着了,只能睁着一双杏眼傻愣愣地对着天花板发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居然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而且不近不远,好像就在她厢房外的石园里。

 好奇怪,这个时辰相府里一向清静,早起的下人们一般也规矩得很,不会肆意喧嚣。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寒脂连忙翻身起,恰巧这时素心也闯了进来。寒脂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回小姐,外头、外头…”瞧素心兴奋得双颊泛红的样子,寒脂更觉得奇怪了。

 “快说,到底怎么了?”

 “小姐,是尉可口!”

 听到“尉可口”这个名字,寒脂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是尉可口,他在外头练武!真是没想到,他不但烧得一手好菜,功夫更是好得没话说!这会儿啊,几乎所有的家丁侍女都聚集到石园里了!就为了看他一显身手!”素心说得眉飞舞,一面说还一面不住地拿眼向窗外瞟着,生怕错过心仪俊男的精彩表演。

 听了侍女的禀报,寒脂愣住了。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昨天才揭穿他会武功的事实,今天他就堂堂正正地练给她看,他这么做用意何在?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寒脂随手扯过一件月牙白的纱袍,往身上一披“我要出去看看!”

 “可是小姐,老爷吩咐过…”

 话音未落,寒脂一手拨开丫鬟阻拦的双臂,利落地推开门、跨出门槛。她四下扫了一遍跪落一地的家丁,神色朗然地说:“我现在要去石园看看,你们之中有谁不放心的,尽管跟上来就是了!有谁想去告状,也尽管去!”

 小姐都这样说了,哪还有下人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敢去相爷那里打小报告?于是,一群家丁侍卫,只有唯唯诺诺地跟着她,一行人就浩浩地往石园去了。走了没几步,寒脂看到石园里果然围了一大群人,有的一个劲儿地鼓掌叫好,有的更是摩拳擦掌,恨不能上去比试一番。她费力地拨开人群,就见——被人群围在圈子中央的,果然是尉可口没错。他脸上的伤痕犹在,但身手利落,他身上的薄衫已被汗水打,他所练的也是习武之人最基本的一套“太极二十四式”并没有任何出彩之处。然而,布衣衫和基础招式,仍然掩盖不了他如风如鸿的气势和举手投足之间所出的傲人风范。

 他真的…好完美!寒脂凝睇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不知不觉间,竟看得有些痴了。的确,除了“完美”她找不到其他任何形容词可以形容此刻的尉可口了!一套平凡无奇的拳法到了他的手里,竟然也可以演绎得如踢出神入化、不同凡响!再配合上他专注而炽热的眼神,每一眼都似牵起了恢弘的气度,更使这个人看起来卓尔不群。

 这时候,尉可口一套拳法演完,作起了收势的动作,人群之中鼓掌喝彩之声响如雷动。他吁出一口气,正抬起袖子要拭去额上的汗珠,忽然间“呼啦”一声,人群中飞出一条月牙白的倩影。那条倩影站定后,目光人地直视着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吐出——

 “尉可口,我们来比划比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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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相国千金——他的主子。尉可口一转身,便对上了寒脂澄澈而闪耀的眸子。

 清晨的阳光下,这个年方十七派头不小的女子,身披一袭月牙白的宽松纱袍,黑而亮的长发随随便便地由一秋香绿的丝绦系住,摆地垂在前。

 她的脸上脂粉未施,看起来却比昨更添了几分丽。昨天的她,美衣华服、珠翠环绕,明得让人不敢视;而今晨的她,却是一副刚刚睡醒、未及梳洗的模样,鬓发散、素面朝天,却别有一番人的情致。少了丽明媚,而多了几分慵懒娇软之态。

 宽大的晨衫,隐隐透出她玲珑的身姿和不盈一握的纤;蓬松的云髻,散了几簇秀发在耳边、颈间,更出女人美态。他这么一打量下来,竟然一下子被她的美丽给震慑住了。

 而她眼中的那抹挑衅和笃定、更让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有一丝疼痛,更有一丝莫名的甜蜜。

 尉可口有些慌乱地别开眼,恭敬地回道:“我只是个下人,不敢和小姐过招。”

 寒脂柳眉一挑,身子迅速地欺近了他“你客气什么!我叫你跟我打,你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她的边漾着逗的笑意,眼角眉梢处处显示着机灵动人。

 “小姐,主是主,仆是仆,主仆有别。而且,男女授受不亲,我实在不敢和小姐动手。”她一下子近身到他跟前,发丝间的香气伴随着呵气如兰的呼吸瞬间袭击了他。尉可口忙不迭地退后。

 谁知—寒脂并不理会,她玉手一翻,当下袖子便卷向他的面门,娇叱道:“还不动手!”

 围观的家仆们一声惊呼,眼看尉可口就要中掌了!

 然而,只见他身形向右一闪,寒脂这一掌就打了个空。他疾速后退几步,寒脂也越发凌厉地展开了攻击,一步一偏,竟然不给他有丝毫息的时间。

 寒脂的武功并不见得高明,她只是一味地猛攻,而他却绝不还手,只是步步退让。在表面上看来,倒是寒脂打得更漂亮些。然而这样一来,她心里却更是恼火,她明知道他绝不止这点儿水准的,可他却摆明了让着她,不屑跟她胡手!

 寒脂的一双美目几乎要冒出火来,她手上的攻击不停,嘴里叫着:“尉可口!本小姐现在命令你还手!你听见了没有?!”

 尉可口并不理会她,还是一味地闪避。

 寒脂气急了,整个人凌空跃起,借着这一跃的力量,她的人旧贴到了他的身旁,低声道:“我知道你的身份不简单,你无须再伪装下去了。”

 尉可口一边躲避她的掌风,一边不疾不徐地回答:“我只是个厨子,小姐误会了。”

 “昨天我们手的时候,你有一万个机会可以杀我。看你的武功,你绝对不是普通人。告诉我,你混进相府,究竟意何为?”

 这下子,尉可口的目光倏地变暗了。终究还是瞒不过她,看来,他低估了她的聪明。今天早晨,他故意在这里练拳,还故意练那一套基础而下等的“太极二十四式”更故意练得笨拙平庸,就是为了要打消她的怀疑。暴自己会武的事实,其实是一种撇清。

 相府里的下人会武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然而会武功却藏头尾、强装作不会,才真正使人起疑。所以,他今晨特意跑来这里演这一场戏。

 戏是给她看的,没想到她却看出了别样的深意。原来,不管他再装得如何平凡无奇,她仍是一眼就看出他绝非简单角色。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已经够好了。府里那么多习武的侍卫家丁,也没有一个看破端倪,除了她—她功夫不高,却目光锐利、思维敏锐,仿佛一眼就能把他看透。或者应该说,她了解他。

 可是,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千金小姐,居然只凭这短短两天的接触,就已经了解了他、看透了他?尉可口向来平静如水的心里,此刻却泛起了波澜。他有些慌了,而她的每一招、她的每一眼,都令他的慌乱更深一层。这样想着,当她的手掌再一次攻过来时,他下意识地以臂相隔。

 寒脂没料到尉可口说还手就还手,她愣了一下,急急地向后退去,却不料脚下绊到了一块石头,她一个站立不稳,身子便直直地向后倒去。

 “啊!”她尖叫着,双手胡乱地挥舞,眼看整个人就要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围观的下人们一阵惊呼,然而,此刻要出手救主已然来不及了!

 就在这一瞬间,一双铁臂环上了寒脂的纤,她还地转天旋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身子已经被人轻轻捞起。只是一眨眼间,她发现自己已经被尉可口抱在怀中了。

 间的热力触感提醒她这不是梦,是他在她落地的前一刻抱住了她。她睁大眼,正对上尉可口慌乱之中带着担忧的眸子。

 他救了她,旗且,他担心她?寒脂只觉得心中像有一万只小鹿在撞,脸颊发烫了,呼吸紊乱了,她慌忙挣开他的双臂站稳身子,强迫自己用凶悍如常的目光瞪向他。

 尉可口立刻躬下身去“小人无意冒犯小姐,罪该万死。”

 “你…”她深深地看着他,发现自己正在大口地气。是紧张还是慌乱,她已经分不清了。她咽了口唾沫,再开口时,声音竟有几分暗哑“不关你的事,是我太不小心了。你…没事的话,就先下去吧。”

 “是。”他再揖了一揖,便沉默地退开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看她,然而她却看到了,他背对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分明在起伏不定,还在微微颤抖。

 是否在他的心里,也如同她一般的震撼?是否他也感到刚才的那一瞬间,已经在他们各自的心中,种下了一些特别的种子?

 寒脂凝望着他的背影走远。

 这时,素心急急忙忙地朝她奔了过来,口中喊着:“小姐,老爷他要你马上去中堂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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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脂知道,自己在石园里和下人动手的事多半已经传到了爹爹的耳中。所以,一路上,她的心里都战战兢兢的。看来,一顿责骂是逃不了的,该怎样让爹爹别注意到尉可口的头上去髯黔腾全要的。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蔚可口来历不明、身份可疑,她却不愿意让爹爹手这件事。 也许,在寒脂的内心深处,她已抱定了这样的信念:尉可口不是坏人,他来到相府,也绝对没有恶意。

 虽然一切情况现在看来都是混沌不明的,但是不知为何,她就是想相信他。

 寒脂跨人中堂,却看到凌滔坐在首位的红木太师椅中,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不有些诧异,但仍然展出甜美的微笑, “爹,您叫我?”

 “寒脂,你先坐下。”凌滔的表情看起来很和蔼。难道说,爹还不知道石园里的那场打斗吗?看着爹爹毫无异状的表情,寒脂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她还是不动声地坐下。刚坐下,就听到凌滔问:“听说府里来了个新厨子?”

 果然进人正题了。她眼一转,随即轻描淡写地说:“是啊,爹,这个厨子虽然年纪很轻,但厨艺却是十分了得。女儿一吃到他做的菜,立刻就喜欢上了,厌食的感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把他给留下来了。怎么,爹?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吗?”她偷偷拿眼角瞄着爹爹。

 “嗯,他厨艺好,我是听说了。不仅如此,我还听说他不但会烧一手好菜,人长得也是玉树临风、貌似潘安啊!”凌滔表面上仍是笑呵呵的,话中却仿佛别有深意。

 寒脂不抬头望了爹爹一眼。随即,她便明白了,爹爹是误会了。

 原来爹以为她对尉可口有意思!寒脂的耳立刻烫了起来。如果是在今天的这场打斗之前,她绝对敢保证自己对那个男人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但是现在,她的心就不那么笃定了。

 尉可口…她不得不承认,他是特别的,也带给了她极大的震撼。她再不能毫无芥蒂地把他当做一个下人,也没有坚定的信念来怀疑他的动机不纯。方才的那个搂抱,好像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些什么,也改变了一些什么。

 不过还好,爹爹的怀疑和石园里的事儿并没有关系。寒脂理了理心绪,故作镇定地说:“爹,我留他下来,只是看中他的一手好厨艺。女儿再愚昧无知,也不会糊涂到想跟一个下人有什么关系的。爹,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她娇憨地埋怨道。

 见她开始撒娇,凌滔也没辙了,他疼爱地摸了摸女儿的秀发“寒脂,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脑筋清楚得很。你留个下人在府里,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有没有查清楚,这个厨子究竟是何方来历?可靠吗?”

 这回,寒脂答得不假思索“查清楚了,没有什么不干净的来历。他只是个普通的厨子罢了。”说完之后,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她为什么要撒谎替他隐瞒啊?

 “是吗?那我怎么听说,今天早上你跟这个普通的厨子在石园里动起手来了?”

 原来爹已经知道了。寒脂吐吐舌头,既然扯了谎,就只有圆下去了“爹,女儿只是跟他闹着玩的,而且他的武功平平无奇,也许…是自己随便学的吧。”反正爹爹是文官,也不懂武功,随便胡扯就是了。

 果然,凌滔没有再深究,他只是又疼爱又责怪地瞪着爱女,教训道:“你啊,还是不学乖。你是金枝玉叶,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和下人动手呢?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找谁来赔我一个又漂亮又聪明的女儿?那个厨子也是的,脑子不大胆子倒不小,居然敢跟相国的小姐动手,真是…”

 “爹,是我他还手的,跟他没有关系!”寒脂连忙打断爹爹的话。

 凌滔狐疑地看着她,看寒脂一副急于为那个厨子辩白的模样,要他相信女儿对他没有半点儿动心,恐怕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那个新来的厨子到底是谁?有什么样的背景身份?有什么样的目的和动机?

 他凌滔虽然不会武功,也没有那么多心思来为家事心,但是,他有脑子。他听到了手下的来报,也窥见了那个男人与寒脂的手,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个叫尉可口的男人不那么简单。

 凌滔精明狡狯的一双老眼,蓦然间深邃起来。而寒脂只顾着要替尉可口圆谎,根本就没发现,爹爹的眼中抹上了一抹严厉的肃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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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是夏之时节,白天特别长。然而,当夜幕降临,就有人神不知鬼不觉、飞檐走壁地往相府里最机密、最重要的地方—库房去了。

 天是黑了,可是府里灯火通明,把整个宰相府邸照得如同白昼。不过,这人似乎并不介意,他只是轻盈地在假山、回廊上以足点地、发力奔跑,他的身手之好,轻功之高,就算是再在这府里绕上三个圈子,都不会有人发现的。

 这人来到库房门口,利落地点倒了几位看守,便像一条鱼一样滑了进去。相府的守卫虽然森严,但在这个人的眼里,却如同无物。

 他进了门,四下打量着。库房里没有点灯,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找他要找的东西。

 凭着极佳的目力,他很快摸到了一扇柜门。如果他得到的情报没有错的话,他要找的第一件事物——紫金砚台,就在这里了。

 月亮狡黯地透了一丝光线进来。朦胧的月下,来人一双狭长而好看的丹凤眼正散发着灼然的光华。

 这个人,正是尉可口。他已经等不及夜深,也等不及再对相府的情况多做熟悉了。混进来才两天,他已经处处惹眼,引起了一大堆人的怀疑。银狐说得对,他的确不适合做卧底的工作。不管他再怎么伪装,都洗不掉自已身上那与众不同的气质。

 所以,这里不宜久留,他要尽快行动、早完成任务。

 尉可口不再多想,将紫金砚台拿到月光下,仔细端详。果然,在靠近底部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机关,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他伸手轻毅了一下,砚台的整个底座便立刻朝两边打开。里面放着一张小纸条,他出来,只见上面用小篆写着一个字:农。

 农?是什么意思呢?尉可口陷人了深思。

 他们一行人盯上凌滔,已有数月之久。这一次他犯险潜入宰相府邸,为的就是要查找凌滔勾结金国、意图谋反的证据。昨夜大师兄带话给他,要他彻查所有和“金”字有关的东西。而这方紫金砚台正是金国的小王爷送给凌滔的礼物,因此他敢断定,这里面必定有什么蹊跷。

 而现下这个“农”字,又暗示了什么呢?

 库房外传来由远及近的响声,他不能再停留了。尉可口将纸条折成原状,回到砚台底部。将一切都恢复原样之后,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门外的看守只是被点了睡,不多时就会醒来。尉可口加快了脚步,转过一条回廊,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惊喜的叫声:“尉大哥!你在这里干什么?”

 尉可口回过头,原来是丫鬟素心。她打着一个灯笼,正站在走廊的另一头对他巧笑倩兮。尉可口心下暗自庆幸自己仍是穿着白天的便服。只要出了库房,一切便与他不相干。

 “原来是素心姑娘。”他有礼却淡漠地冲着素心点头“我在这里吹吹晚风,厨房里的油烟味太浓了。”

 “那…你一个人会不会太闷了?不如我陪你吧。”素心摇着灯笼走近他,脸上全是含羞带怯的小女儿模样。

 尉可口吐了口气,心下暗暗叫苦。他知道这个俏丫鬟早就对自己动了情,可是,此刻的他实在没有这个心思消受美人恩。再说,他对这个女子丝毫也不感兴趣。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出另一张俏生生的容颜。她…大概是这府里惟一一个没有对他动情的女人了。初见她时,她在他脸上毫不客气地划了一道;再见她时,她气势汹汹、一脸挑衅地要跟他比划拳脚。他知道她在注意他、怀疑他,然而,除了注意和怀疑,她对他并没有任何其它的情愫。她把他当成防范的对象、研究的目标,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然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心却被她的无意妄为之举给搅了,而且得一塌糊涂。她的美丽,她的慧黯,她的任妄为,她那实在不堪人目却又敢拿出来的三脚猫功夫,都久久地在他的心里摆,让他心烦、让他不安。

 他来到这府里才两天,已是危机重重。而其中最大的危机,就是她——凌寒脂。

 他叹了口气。看来,他必须尽早完成任务离开这里。多待一天,他就多一分危险、少一分自制。

 “尉大哥?尉大哥?”素心拿灯笼在他眼前晃着“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他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的失常。他这是怎么了?一想列她,他竟然忘了自己在干什么!他居然在离库房重地不到十米的地方,就这样发起呆来!不行,他得赶快离开这里。

 尉可口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然后转头对素心说:“我出来好一会儿了,也该回去了,厨房里还有些东西等着我去清理。”

 “哦。”丫鬟难掩失望之情,但也只能目送他伟岸的背影离去。

 尉可口走了两步,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对她说:“对了,素心姑娘,今天你在这里遇到我的事,可以不要告诉任何人吗?”

 “为什么?连小姐也不能说吗?”素心诧异地问。

 “最好不要,我怕会被她责罚。

 “那…好吧。”丫鬟乖巧地点点头。

 尉可口对她笑了一下,这本瓣身离去。身为一名高手,他知道自己的笑容也是一项武器。

 果然,就见素心丫头的灯笼“扑通”一声落了地。她站在原地,捧着发红发烫的双颊,久久不能回神。“尉大哥…他对我笑耶!”素心甜蜜而陶醉地自言自语。一颗少女的心,就这样轻易地醉在这如水的月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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