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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当钧璨和小慧双双坐在佳肴前,不速之客出现…希壬和点点拿着蛋糕回到家里。

 点点看见桌子菜,忍不住拍手,连声嚷嚷:“小慧,你真不可思议,居然能烧出那么多菜,不管、不管,身为好朋友没吃过你煮的菜,太不公平!下次你一定要煮给我和小也、默默品尝。”

 小慧答不出话,她总不能说…点点,你错了!做饭的不是我,而是你的钧璨哥,至于为什么“你的钧璨哥”要洗手做羹汤?因为“你的朋友”心血来,想过个不一样的生日。

 “我去拿碗筷。”

 小慧进厨房,经过希壬身旁时,接收到他意味深远的眼光。

 不过一个眼光,希壬成功地引出了小慧的罪恶感,同时间,她发现,自己从友谊圈捞过界。只是朋友不该接收他的全部关注,对不?

 “太好了,有小也的蛋糕、有小慧的美味料理,我要大吃特吃。”点点顺手抓起一个凤梨虾球。

 “这蛋糕…”钧璨问。

 “今天小慧过生日,小也特地烤蛋糕要我带过来,小也的蛋糕是世界冠军哦!钧璨哥,你一定要尝一尝!”

 “再吃下去,肥死你,不怕结婚礼服穿不下去。”希壬捏了捏她圆圆的脸颊,后面那句特地说给小慧和钧璨听。

 “不怕,钧璨哥喜欢胖胖的点点,对不对?”她赖到钧璨身边,勾住他的脖子。

 小慧摆出淡漠,假装不以为意,她走出厨房,放下碗筷。

 点点对小慧说:“你那么会做菜,却老待自己的肠胃,真奇怪。希壬哥,你知道小慧平常吃什么?她煮开水把青菜、香菇放进去煮加盐巴,和着饭就当一餐耶!又不当模特儿,保持身材做什么?和自己过不去嘛!你该学学我的美食主义。”

 懒得煮菜却为男人汉大餐…这代表什么?代表友情已不足以形容两人之间?希壬想,不能放任他们之间继续了。

 “我先回去了。”她想尽快离开,找个地方反省自己的行为。

 “不行啦!一起吃饭,今天你是寿星,我们得替你庆生啊!小慧,生日快乐!”点点用软软的肥手圈住小慧颈圈。

 回抱点点,小慧说:“你们吃吧!我冰箱里还有饭。”

 希壬走近小慧,说:“既然小慧生日,男朋友岂能不表示,走吧!这里留给点点和钧璨,我们去外头吃大餐。”

 希壬提议,点点附和。

 “希壬哥,你要送礼物给小慧哦!”说着,她凑近小慧耳边、善意提醒:“小慧,你认真一点,很多女生在追希壬哥,一不注意,他会被别人追走。”

 “别听点点恐吓,她常夸大不实,只要你同意,明天我就娶你,不给其他女人机会。”希壬笑两声,扣住小慧际走出。

 希壬对小慧的亲近,让钧璨不舒服,直觉地,他想将两人分开。

 很呕!不明所以的气闷!做菜的好心情消失,冠军蛋糕引不起他的快乐。

 *********

 出门,小慧淡淡对希壬说:“我要回家。”

 “我破坏了你的好心情?你想留在里面,享用你为钧璨做的大餐?”他嘲讽。

 “那些菜不是我做的。”

 不是她做的?更严重了!从不进厨房的钧璨亲自下厨,庆祝她的生日?

 他记得有一回,点点饿得在沙发打滚,要求钧璨为她煮泡面,钧璨宁愿守在电脑前面,也不肯伸手解救,幸好他回家,点点转而向他求助,她才没因饥饿而亡。

 “我们…谈谈好吗?”放弃讽刺,希壬出真诚。

 “谈什么?”

 “你和钧璨之间只是朋友,或更深一层?”

 有意思吧!这句话,不久前她才问过,看来,想证实这点的人,不只有她和钧璨。

 “答不出来?因为你不确定自己的感觉?”希壬追问。

 “我们是朋友,很普通的朋友、不会出现其他发展的朋友。”她加强语气说。

 “钧璨也这么想吗?”手横,背靠在电梯边,希壬态度认真。

 “应该是吧!”他很清楚自己背上贴了标签。

 “要听听旁观者的看法吗?”

 “请说。”

 “我们回台湾三个月,钧璨和点点的约会不超过十次,而且有两次约,点点心里不舒服,当面问他,钧璨回答:‘小姐,我忙得很,你知道成立一间新公司有多少事要忙?’

 他忙吗?不尽然,再忙,他都能出空到隔壁,找你聊天,这点不需要我多解释吧?你们一说起话就没完没了,好几次,还要我上门‘善意提醒’。他有时间替你种桂花、有时间替你上诚品挑书、有时间陪你逛超市,却没空和未婚吃顿饭。现在,请再告诉我一次,你仍觉得,你们只是朋友?”

 “你在指控我,剥夺点点和钧璨的相处时间?”

 “我不是指控,是陈述事实,若我有说错的地方,你可以指正我。”

 指正?不,她无言,他说的全是事实。

 “我知道感觉难以控制,何况你们有共同的兴趣和思想,也明了人与人之间常有着难以理解的缘分,也许是缘分催促你们的相知相惜,也许缘分让你们像磁石,彼此吸引,可是,你真的想这样继续下去吗?你可以不顾点点的伤心,成就自己的爱情?”

 他在说什么呀?哪里来的爱情?她没想过成为第三者。

 “我不知道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但我很清楚,再往下走,你们都会受伤,你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他是对的,即使话剌耳,可她该死的不能不苟同。

 “我该怎么做?拒绝钧璨上门?”小慧问。

 “你拒绝不了他。”他不是没看过她的拒绝,但他更相信钧璨的执拗与坚持。“我们当男女朋友吧!清楚状况后,你不必费心拒绝,他自会死心。”相信钧璨的执拗与坚持之外,他也相信他的责任道德与兄弟情谊。

 能吗?她能和宋希壬当男女朋友?小慧自问。

 “你反对?”

 在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前,她能反对?

 “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就从现在开始,我陪你过个热热闹闹的生日,我们去吃大餐、买礼物,表现得像一对情侣。然后…”希壬放开前的手,把手搭到她身上。

 “然后?”她对着他的眼睛问,他没有蓝眼珠,但黑色瞳仁里诚恳,他真的想和她交往?

 “说不定你会发现,我并不如你想象中那么讨厌。”

 “你并不喜欢我,不是吗?”小慧问。

 “你美丽聪慧,身材好、皮肤好,更的是你会煮一手好咖啡,我没道理不喜欢你。”他用微笑盖过眼底苦涩。

 “你不喜欢我,但担心我和宋钧璨交往太过,影响他和点点的感情,对不?”她一针见血。

 他讶异于她的观察力。

 “你想保护点点,或者说…点点才是你喜欢的女生?”她随口猜猜,却猜得他脸色发白。

 让死的女人!懊死的敏锐!

 装出若无其事,他用大笑掩饰,回答:“我为什么要保护点点?她是钧璨的未婚,保护她是钧璨的责任,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愿有人受到伤害。”

 多高贵的情呵!为了担心有人受伤,自愿奉献牺牲,这种狗话,希壬连自己都难以说服。

 他望她,全力发挥演技;她望他,企图寻找谎言的踪迹。这样的四目相望,看在外人眼底,还以为是恋人间的深情款款。

 “若之前我对你的追求表现得不合格,那么请相信我的心意,我是真的喜欢你,也许还谈不上爱情,但假以时…会的。”

 如果他得“真的”喜欢游颍慧,才能确保点点的幸福,他保证,自己将做到级分。

 希壬的演技太好,小慧被说服了。

 “倘使我不喜欢你呢?”

 “那么,给我一点虚情吧!一天一点,虚假早晚成真。”

 “我没有你的乐观。”

 “不试试就放弃,你太没有企业家精神。”

 她没想过当企业家,至于精神…更别提了!

 “走吧!我们去过生日。”他搭起她的肩,表现得像个男朋友。

 一顿五星级龙虾大餐,她只掀了掀龙虾的胡须,打结、拆开、打结又拆开,那两须真经得起折腾,这是希壬吃过、最痛苦的一餐。

 他带她逛百货公司买礼物。

 名牌店里,她冷眼看周遭女人,问他:是人体彰显了衣服的高贵,还是衣服高贵了人们?

 他答不出,她笑说:“高贵不过是表相,人们之所以愚蠢,就是太过迷信商人创造出来的虚伪。”

 希壬怕被围殴,而围殴原因是女朋友太聪明,于是,他急急忙忙带她逃离名牌店。

 在鞋子专柜间,她摇头表示不明白,为什么把动物皮套在脚上,会让人显得不凡,而不是残忍血腥?她的疑问句让店员傻眼,也令希壬哭笑不得。

 最后,在钻石精品店里,她对店员问:“你有没有看过血钻石?”“注:那是李奥纳多主演的电影,讲述非洲人为了开挖钻石,悲惨不人道的事迹^

 聪明的希壬马上拉她离开,她无心创造爱情,他心知肚明。

 只不过呵…他怎能轻易放弃?

 *********

 他掉她手中的化学课本,她黑的秀发,笑着说:“这种念书方法,会把人念笨。”

 “你的话拿去告诉教育部长吧!说服他别努力把学生笨。”小慧抢回课本,月考对她而言,是重大事件。

 “这是最糟糕的部分,历届的教育部长们在比赛,看谁有本事制造出最多的蠢蛋,我们是他们的业绩,不管高不高兴,谁教我们比人家晚生了好几十年。”

 小慧大笑,笑翻到上,他跟着躺到她身边。

 小慧的单人小小的,他高大身躯挤入,空间变得好小,肩并肩、手臂贴上手臂,他闻得见她身上淡淡的汗味,和发梢的茉莉香味。

 窗外虫鸣唧唧,夏蝉在枝高唱求偶舞曲,微风从纱窗往里吹,一阵一阵。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什么都不做,单单和她并肩。

 “将来…你也去当教育部长吧!”

 “你要我去茶毒儿童青少年?我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侧过身,历行支起头。她的侧脸很漂亮,清晰明白的五官,是雕塑家手下的完美产品,食指伸出,轻轻划过她的额头、鼻梁、人中、红,最后停在她的下巴上,她的每吋肌肤都白得无法无天。

 “不对,我要你去改变眼前的不合理,让中学生有机会呼吸,有时间做做的事情。”

 “做什么爱做的事情?”他凑近她,口气暧昧。

 “比如像现在,不读书,放空…放空…”她推开他的暧昧。他想装大野狼,还得看小红帽肯不肯。

 原来她同他一样喜爱眼前。

 “好,决定了,等你当总统,一定要提名我当教育部长,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公民没读好,教育部长是行政院长提名的,和总统没关系。”她学他,支头侧身,同他面对面。

 “你连这种无聊东西都背得那么,游颍慧,你完了。”他的食指往她额间一点,她受力,往后翻倒。

 “我哪里完了?”小慧仰躺,问。

 他翻到她身上,用狗爬式跪在她身体上方,居高临下,笑容可掬说:“你全身上下都被学校散播的毒素侵蚀,没有一处完整,唉…病人膏肓,恐怕只有再世华佗才救得了。”

 “哈哈!你才中毒呢!中那些哲学书的毒,道可道,非常道,倒行逆施、道貌岸然、江洋大盗…”

 她高举双手双脚,想学摔跤选手,将他摔得鼻青脸肿,无奈,他的体型比她大很多,羽量级大战重量级,她毫无胜算。

 没有胜算的人通常会耍点小恶,所以,她伸出食指朝他腋下呵

 咯咯咯,他笑得好夸张,妈妈说,怕的男人疼老婆,如果妈妈说的是真理,那么将来他一定是管严的分老公。

 他缩成一团猛笑,小慧不放过他,骑到他身上,继续攻击敌方。

 三秒后,他决定不坐以待毙,抬高比她长的双腿扣住她的际,举高比她长的手臂拽住她的身体,然后,伸出比她长的手指…反击…

 啊啊啊…哈哈…她笑得花枝颤,幸好她不是男生,否则她一样是管严俱乐部的成员。

 他大笑,她也大笑,银铃声串串,远远传开。

 从梦中惊醒,钧璨直身坐起。

 梦里,他是白历行。

 多真实的梦!小慧身上的汗水味停留在他鼻间,耳边还听得见她息的笑声。

 风吹过肌肤,他猛然抬头,没有纱窗,窗门紧闭…不对,那是空调送来的人工风。

 怎会?是他听太多白历行的故事,让自己化身?还是白历行想借着梦境,向他传达些许意见?

 抓抓头发深气,他有几分茫然,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得像是…亲身经历。

 不想了,就算要想,也等晚上再说,今天放假,他要帮小慧补过生日。

 看看手表,九点了,居然睡过头。

 钧璨迅速起盥洗,他用最短的时间整理好自己,昨天,他翻了一夜旅游书,书上说明山的竹子湖海芋盛开,若小慧同意的话,他们可以上山探访,然后泡温泉、吃山产,过个美好的星期

 走出家门,前往邻居处,他习惯自行开门,不习惯等门。

 可门打开,希壬居然在里面!

 目光扫过,钧璨寻找点点的身影,说不定,希壬只是陪点点过来。但,并没有,小慧的公寓小到可以一眼看穿,那他来这里做什么?

 “小慧,钧璨来了。”希壬朝小慧的寝室唤,轻松自在,像在自家里。

 “哦,我马上出去。”小慧回应。

 “坐啊!我去帮你倒杯茶。”说着,希壬往厨房走。

 他帮他倒茶?有没有说错,对这里,他比他更熟悉。

 “不必了。”钧璨脸色铁青,盯住希壬,不知他要搞什么鬼。

 “随你。”希壬重新坐回沙发,两腿张开,背往后靠,随意得很。“小慧在换衣服,等一下我们要出去看电影。”

 看电影?她不是说出门太累?是希壬让她心甘情愿疲惫?

 钧璨眉头紧皱,等不及小慧出来,直接往她房里走去。

 打开门,化妆台前,小慧正在梳头发。

 “我…马上出去。”尴尬,小慧结巴。

 他没理她,走到小慧面前,勾起她的下巴,凝视她眼眶下的黑影,良久。

 “昨天,你没睡好。”

 怎睡得好?希壬的话在耳边绕过整晚,良知说话、道德说话、连点点无助的眼神也对她说话,他们是真的不该再继续了。

 “是啊!我…”

 “我们疯到很晚才回来。”希壬进屋,替小慧接话。

 “疯到很晚?”钧璨扬高声调。

 “没错,我带小意见识台北的夜生活。”希壬走到两人中间,入。

 手环起小慧的肩背,用动作宣示所有权。

 “她不能熬夜的。”拉过小慧,钧璨把她带回自己身边。

 她是他的,由他罩,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

 “你怎么这么清楚?她是我女朋友又不是你女朋友。”希壬凉凉笑开。

 “你的女朋友还少了?不要一厢情愿,小慧对你不感兴趣。”

 是他给她买书、为她做菜,是他时时挂着她的悲哀,同她分享白历行的精彩,他费尽心血,才让自己升格为朋友。

 希壬呢?他做了什么事?奚落小慧?不断女朋友?和点点吃遍大台北?凭什么她是他的女朋友!?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很奇怪。钧璨,你知道自己的立场吗?”希壬瞄小慧一眼,该她表演了。

 “我的立场不劳你费心。”钧璨不

 咬,小慧定心,走到希壬身边,希壬顺势拥上她的肩。

 “钧璨,我想我们应该把话说清楚。”小慧语带无奈。

 “我们哪里没说清楚?”

 他们每天、每分钟都在说话。他知道她的心情思想,她理解他的逻辑方向,他不懂,他们哪里不清不楚?

 “我很感激你对我付出友谊,是你带我走出古墓,建议我花花世界很有趣,我听取你的建议了,昨天…我们玩得很开心。”

 意思是希壬捷足先登,夺走他全副努力?意思是友谊足不了她,她要抛开白历行,接纳新爱情?他只能和她谈天,希壬却能带她“玩得很开心”于是,她衷心相信,花花世界很有趣?

 垮了!崩了!他不知道什么东西溃堤,只是惊涛卷袭,卷走他一寸寸碎裂心情。

 钧璨下垂的眉头让她不忍,可她帮不了忙。

 他们必须停止,真的必须,她不想到大家都伤痕累累,她没有能力收拾那样的残局。

 “我没忘记你给我的建议,但这段日子的观察,我相信有本事让自己成为希壬的幸福归依。”

 她在说话,张张合合的两片,说的全是假心意。

 痛,痛极了,只是友谊啊!怎地结束一段友谊让人口痛到不行?

 抬眼,他问:“所以,这是你的决定?”

 “是的,你会尊重我,对不对?”她歪头,问他。

 钧璨极力压抑,他表情狰狞,身侧的拳头握紧,句子一个字一个字从齿间挤出。“对,我会尊重你。”

 语毕,他跨开大步离去。

 他离开,她不语,维持同一个动作,她被定格了。

 他难过吗?伤心吗?他有没有和她一样,心搐?他有没有后悔在她身上投注时间?他是不是想哭,却不出眼泪?

 对不起!他辛辛苦苦培养的友谊,她一挥手便将它们全数毁去。她知道自己有多残忍,但她呵…身不由己…

 希壬走到小慧面前,轻轻拭去她眼角泪水,伸手,将她揽入怀间。

 “你做得很好。”

 他在心底对她Saysorry,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抱歉。

 “告诉我,我做对了。”

 “你做对了。长痛不如短痛,你们都会熬过去的。”希壬说。

 又熬?熬了多年还不够?她的冬天怎么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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